初七雖不記得蘇祈安，但對他總有莫名的依賴性，蘇祈安說要帶她回云堯，她就點頭說好，顧傾城見如此，也一副很是認真的樣子看著初七：“你雖不記得我了，但以前我們也生活在一個屋檐下許久的，不如你隨我回景羲如何？”

初七皺眉看著他，伸出手緊緊拽住蘇祈安的衣角，還是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顧傾城就很懷疑初七是不是真的失了憶，又或者真的即便什么都不記得了還是有那種感覺，對蘇祈安的感覺。

寒殤晨瞧著，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便開了口：“不如跟哥哥回去可好？”

初七眨著眼看著他，半晌也沒有動作，又看向蘇祈安，像是在求證他的身份。

蘇祈安笑著伸手去摸她的頭：“我是你未來的夫君，你答應過日后會與我成親的?！?

初七頓時羞紅了臉，低著頭，習慣性地擺弄自己的手指。

她是該和她的兄長走，還是該跟著眼前的她的夫君呢？

顧傾城皺眉，他們何時竟已私定了終身。

顧傾城只知道，這大概是他唯一一次可以留住她的機會了吧，以前的她，即便是走投無路，也不肯放棄蘇祈安，而眼前的她，不記得任何的事，他曾貪婪地奢望過，如果不是因緣巧合，這么多年陪她長大守在她身邊的是自己，現在又該是什么樣呢？他經歷過失去她的絕望，他很明白她對自己的意義。如今的她忘了一切，便真的成了從頭再來，這一次會不會是上天終于顧及了他的感受，給他的機會呢？

他聲音很溫柔，就那樣目無旁人地望著初七：“若是真的算起來我才是與你尚有婚約的人，只要你和我一起，我便把全天下所有你喜歡的東西都送與你?！?

蘇祈安微微皺眉，見初七一副糾結不知所措的樣子他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又不經意地瞟了寒殤晨一眼。

這眼神的意圖太過明顯，如今先不說槿陽是蘇祈安的妹妹，再來，這次是蘇祈安盡力護他兄妹周全，知恩圖報的道理他還是懂得，不能得罪蘇祈安的道理他也是懂的，況且，他也并不希望初七與景羲有些什么關聯，他輕咳了一聲，看著初七：“哥哥知道你喜歡蘇上仙，你確實答應過要嫁給蘇上仙的，關于婚約這件事，都是以前長輩們無聊，隨口說的。”

初七低眸想了想，并沒有掙脫蘇祈安的手，她只覺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很是熟悉。

仙女安排初七躺下休息，蘇祈安想了想，示意顧傾城和他一同出去，當初初七有難，確實是多虧顧傾城幫忙，但這不意味著，他可以將初七讓與他。

房間外，蘇祈安目視前方，淡淡地開口：“我知道你喜歡她，但是你很清楚她心里的人是誰，你總不希望她忘記一切以后，連自己的心都弄丟了吧，至于婚約這件事，如今帝君也不會同意的。”

顧傾城當然知道他的意思，他只是想，如果初七剛剛說要同他一起，那他即便拼盡全部也要帶她一起，可她，明明失憶了，眼里卻還是只有蘇祈安，多么可笑，從頭到尾，不給他一絲一毫的余地...

...

如今一切塵埃落定，本想著第二日便啟程回云堯，卻沒想到，又發生了新的事情。

初七一覺醒來，又忘記了前日里發生的所有事，不記得任何一個人，也不記得自己是誰。

仙女想，怕是她的元神也不完整，所以才會如此。

槿陽見蘇祈安有些難過，便去安慰他。蘇祈安聲音淡淡地：“我難過不是因為她忘了我，而是心疼她為什么要遭受這些，當初她從斷魂崖掉下去時，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如今她能活著站在我面前，我就已經很開心，很幸福了，只要她能活著，即便她日日忘了我，我便日日在她身邊，讓她重新記住我?！?

蘇祈安還是將初七帶回了云堯，她也還是一如既往地睡醒了便會忘記一切的事，然后蘇祈安，便會與她講起以前的事，以及前日里發生的事。

慢慢地，初七便知道，只要她睡了，醒來便會忘記這一切。她開始纏著蘇祈安帶她走走，會盡量少喝霍夫子的酒，會連續幾日不去睡覺，有時累了，便躺下歇歇，卻無論如何不肯睡去。好在她是仙身，連續幾日不睡也沒什么影響，可這畢竟不能長久，初七連續二十幾日不曾睡，可最后還是沒忍住，便睡著了，醒來果然又不記得所有事。

好在可能骨子里就覺著蘇祈安對自己的不一樣，每次醒來都不排斥蘇祈安的親近，一兩日，便又會像以前那般膩著蘇祈安，一膩便是二十幾日，然后再忘記，再開始，一晃一年，都是如此。

這期間，帝君親自取消了蘇祈安與顧傾人的婚約，至于原因，只說蘇祈安日日守著那箜弈神女，如若此時卻娶她人，既對不起被娶之人，也負了箜弈神女的情意，多有不恰當之處，畢竟初七是因為當初那場大戰才落得如此，理應更受照顧才是。

蘇祈安知道他如此做，不過為了那個預言，可結果確實是合他的心意，也便順水推舟，應了下來，只是一年了，他從未與初七說過要娶她，他害怕，怕他們成了親以后，初七每每從他身邊醒來，都會驚慌地發現一個陌生人躺在她身邊，所以他明明很想娶她，卻又不敢唐突了她。初七的娘親被放出來以后，本想接初七回去，見她如此依賴蘇祈安心中便也了然，這么多年，與她最親的應該還是蘇祈安吧。只是時不時地會來看看她，她每次忘記一切以后，蘇祈安再講給她聽，她便會知道，自己還有娘親。

這是初七這次醒來的第七日，她躺在蘇祈安的懷里，看天上的星星，半天也沒動靜。蘇祈安聲音輕柔：“如何，可是困了？”

她搖搖頭，今日里娘親來過，她不記得她，卻沒想到她的娘親長得如此之貌美，娘親說，蘇祈安對她真好，就像父尊對娘親那般好。娘親還說，也許她和蘇祈安骨子里就是相愛的，她忘了他一次又一次，卻還是能一次又一次地愛上他。

初七話還沒說出口，臉色便已羞地通紅：“師兄.....我們什么時候成親啊？”

蘇祈安一頓，滿目星辰地望著她：“你當真，想要嫁給我？”

她點頭：“我怕有一天你愛上別人，然后趁我忘了你便不要我了...”

他緊緊地抱住她：“我每時每刻都想要娶你，可又怕，某天你醒來看到身邊陌生的我，會被嚇到。”

初七噗地笑出聲來：“不會的，我前幾日醒來時，你坐在我床邊睡著，我明明不記得你，卻總想要伸手去摸摸你的臉。”

他看著她，眼底似有繁星無數：“初七，我們成親吧?！?

蘇祈安將婚期定在了三日后，神族的人得到消息都覺著有些驚奇，可能是消息來得太突然了些，可即便如此匆忙，三日后，云堯的賓客還是絡繹不絕，整個云堯也難得裝扮地如此生機盎然，容錚帶著容夫人，還有精心準備的賀禮也來了云堯，見到蘇祈安，容錚笑得十分的心滿意足：“當初你帶初七拜師，不愿拜在我門下，不過是擔心有朝一日你要管我叫聲師父，可惜了，你百番算計，如今這親情關系卻是難斷，按照輩分算起來，初七要喚我一聲叔父，如今你們成親了，自然.....”

蘇祈安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你若算的如此清楚，非要排這個輩分，我也便依了你，只是這日后你要稱帝君一聲大哥了?！?

容錚頓時覺著自己渾身一抖，還是算了吧。

蘇祈安沒再理他，眼下的賓客也自有莫庭等人的照顧，他本就不喜歡這些繁雜的事，便折回了他的安祿殿。別人成親都是要新婚之人見過賓客的，可蘇上仙倒好，娘子沒帶出來給眾人看看，自己也幾乎沒怎么露面。

容錚在人群中尋了尋，然后他不光找到了他的夫人，還看到了她旁邊的寒殤晨。他笑著走過去，去會一會這個他昔日的情敵，今日當叫自己一聲叔父的寒殤晨。

冉生一直跟在黎茉身邊，她去哪兒他便跟到哪兒，表情興奮地過于明顯。

瞧著眼前的冉生，黎茉有些好笑：“別人不曉得還以為是你成親呢，你這么激動干什么？”

“我高興啊，姑姑回來了，妹妹也回來了！”

“那你干嘛一直跟著我??？”

他望著她：“你當初不肯嫁給我，說是我哥哥們都未成親，可如今我妹妹都成了親，那我娶妻是不也就十分順理成章了?！?

她目光飄渺地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答非所問：“你說，蘇上仙會不會早就知曉朝朝的身份了，所以才不肯收你為徒??？”

冉生沒想到這一點，怔愣了半天：“蘇上仙說這種事需經云堯圣君同意啊?！?

“可這前前后后幾年了，你拜師這事也沒個結論，再說，莫上仙收徒時也不曾聽聞云堯圣君回來過啊?！?

冉生后知后覺：“啊......”

顧傾城本想偷著去看看初七，卻沒想到被石頭攔了下來，最后好商量才得和他一起進去看看這位新娘子。白靈正在房間里面幫著初七梳妝打扮，她一身喜袍，眉眼里全是笑意，見到顧傾城有些許驚訝，見他是和石頭一起想必不是壞人，便笑著問道：“你是來參加我婚禮的人嗎？”

顧傾城見她如此言笑晏晏，又一身新娘的裝扮，不免看得有些失神，良久才回道：“按理說，你今日應該嫁給我才對?！?

初七有些錯愕，沒想到他會如此說，一時也沒了答話。

他笑得有些苦澀：“只可惜，若是當初撿到你的是我，若是你初心萌動時喜歡的人是我，又或者，你失憶后態度有所不同，更依賴的人是我.....那么今日.....”娶你的人便也應該是我。

他沒說出最后一句話，因為他知道這一切也只是如果，而眼前的事實是，這一切的如果都是蘇祈安，她心心念念愛著的也是蘇祈安，她今日嫁的還是蘇祈安。

他半蹲在初七身邊，想要去觸摸她的臉，卻被石頭攔了下來，倒是個忠心耿耿的侍童，他便只能看著她道：“我叫顧傾城，是景羲的圣君，我和你....”他停頓了一下“是很好的朋友。”聽他說他們是朋友，初七便沖他溫柔地笑了笑。

他也笑了：“我呢，有一個締結契約的人，她說什么，我便要做什么，她幾次三番地救了我，慢慢地，我便喜歡上了她，我喜歡她的笑，喜歡她做的糕點，喜歡她待在我身邊的感覺，雖然我知道，她是不得已才待在我身邊，可那時我竟然自私地想，她若是一輩子要面對這些不得已，便會長久地留在我身邊，其實，也沒什么不好。也許她有一天，會愛上我也不一定。我做過錯事，我想最開始害到她的，應該就是我了，我極力地去彌補我的錯，可后來，還是聽到她去世的消息。我傷心，絕望，甚至痛恨我自己，怨恨我的妹妹。我想那十一年，是我活得最怨而不得的十一年，直到后來，她終于活著回來了，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即便......”

他明明帶著淡淡的笑意，卻聽起來又有化不開的傷感。初七仿佛陷進他的情緒一般，反應過來已是問出了口，“即便什么？”

即便，她依舊不屬于我。

甚至從頭到尾，也未將自己的深情，分他一分一厘。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即便我滿心熱忱，卻也只能愛而不得?！?

初七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雖不明所以，卻也想要安慰安慰他。

他終究沒忍住，伸手將初七抱在懷里，石頭也沉浸在他剛剛的話里，沒來得及阻止這個擁抱。

蘇祈安一進來，便看到這樣一幅場景，顧傾城抱著他的初七，白靈和石頭有些傷感地站在一旁，這情形，說不出的詭異。

蘇祈安輕咳了一聲，面色極不友好。看得初七一哆嗦，忙坐直了身子，一分老實本分的模樣。顧傾城也放開了懷中的初七，白靈和石頭這才反應過來，也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顧傾城站起看向蘇祈安，眸中的悲傷已然斂去，他終究，還是輸給了他，或者說，輸給了初七。

“恭喜，喜得良人?！彼Z氣平常，如若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他是真心實意地來祝福，十分滿意這樁婚事的。

顧傾城離開以后，不曾想在外面遇到了寒殤晨，不知他是何時站在那里，只是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笑意，還是他錯以為的悲傷。

寒殤晨只看著他，淡淡道：“其實，即便當初撿到她的人是你，先遇到她的人是你，她也未必會和你在一起的，當初她無處可去，成神族眾矢之的，最艱難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人其實是你，可以讓她傾訴委屈，僅有的陪伴也是你。你可以趁虛而入的，你和她，從來就不缺少機會，只不過你于她，不是那個對的人而已?！彼氲搅俗约海敵醯乃?，明明是先遇到她的，明明已經走入了她的生活，可最后還是敗給了那個人，一敗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