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色玉壁
- 博物館異聞錄
- 南瓜屋故事
- 13869字
- 2021-01-25 15:30:38
作者:那一天面朝大海
一、黃毛小偷
“抓小偷??!”
大肚子孕婦一邊喊著,一邊不甘地追了幾步,看周邊沒什么人,她不敢再追,扶腰站住,沮喪地看著那個一頭黃毛的小偷跑遠。
見身后無人再追,黃毛大口喘著氣,直想一屁股坐下,抬眼看到前面有座爛尾樓,于是閃身躲了進去,順便看一下今日戰果。
剛到手的是一個華為手機,還是個新款,黃毛啐了一口濃痰,“他娘的,總算沒讓老子白跑?!?
忽然,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音從角落傳了過來。
黃毛一驚,本能地回頭。
在后方陰暗的角落里,有一個人正蜷縮在地上,舉著一只手,向著他的方向伸著,似在招呼他過去。
黃毛大著膽子挨了過去……
二、命案現場
命案現場是被附近幾個玩耍的小孩子發現的。
周然接到警隊電話匆忙趕來的時候,爛尾樓外已經拉上了警戒線,停著四五輛警車。
刑警隊長劉曉波正在帶著負責勘驗和技術的同志們忙碌著。
“劉隊,怎么樣?”
“已經基本勘察完了,留下的線索不多。你看,”劉隊看了看自己的得力愛將,指著死者所在的地方,“人已經死了,胸前被刺,大量失血,目前還沒有可以證明其身份的線索。負責技術的同志們已經把現場情況拍照取了樣兒,你再看一下現場吧,直觀些。”
周然點點頭,先仔細地把外圍環境看了一下,最后來到死者身旁。
死者,男性,大約五六十歲的樣子,尸體呈蜷縮狀,靠在一個角落里,左手捂著胸前的傷口,右手伸出僵在身體一側,整個身體周圍滿是已經凝固的血污。
周然的目光被死者的右手所吸引,他的整個右小臂部分并沒有沾到血,但食指和中指上卻有血跡,像是故意蘸上的一樣。
果然,在靠近死者右手邊的墻角里,周然發現了一個用血畫出的圓圈,圓圈的中間用一條S線隔開,圓圈下面是一個大大的叉子,像老師給錯題打出的紅叉一樣,只是,此時所有的血跡都變成了褐色,分外醒目,讓人看著有些恐怖,又有些惡心。
死者到底是什么人?這個血色圖案又代表著什么呢?
三、有去無回
賈淑蘭的心臟又開始不舒服起來,像有個重錘在敲打胸口一樣,慌的難受,這個破心臟,真是快不中用了,有一點事就受不了。
丈夫常世明從昨天中午上班離開家,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也沒有來個電話,打他的手機關機,這是以前從來不曾出現的情況。
他們博物館這種閑單位能有什么重要事,讓老常把帶妻子去醫院檢查的事都忘了呢?
賈淑蘭的眼睛眼底不太好,看不太清楚,她摸索著找出丈夫單位的電話,準備打聽一下丈夫的情況。
“是嫂子啊,老常沒在家嗎?他沒來上班啊,我們還以為他帶你去醫院了呢。”接電話的是老常同科室的小劉,聽出她的焦急,小劉安慰道:“嫂子,你別急啊,我們幫你找找,放心吧,興許有什么事絆住了?!?
賈淑蘭不可能不急,丈夫為人內向,從不出去應酬,每天到點兒準時回家,二十多年了,總共有幾次有事晚歸,但都會提前給她打電話,況且,現在正是她需要人照顧的時候。
坐立不安地等到傍晚時分,小劉帶著兩個警察來到了家里,原來,單位找不到人,就報了警,經同事們辨認,已經基本確定爛尾樓的死者,正是賈淑蘭的丈夫常世明。
賈淑蘭蒙了,她手捂著胸口,難受的滑了下去。
少言寡語的老常,與人無爭的老常,怎么就成了被害人了?他走了,自己怎么辦?他的那些寶貝怎么辦?
四、案情分析
兩天后,市公安局的會議室里,負責7.27殺人案的專案組正在分析案情。
劉隊接過周然遞過來的案件資料,一邊看,一邊示意周然往下講。
“死者叫常世明,男,58歲,石家莊市博物館的工作人員,負責文物的維護和保管工作。從調出的單位錄像看,案發當天下午三點零五分,常世明正在清點一組文物時,中途忽然走到僻靜處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然后就急匆匆地離開了單位。他是騎著平時上班用的電動車離開的,這個電動車后來在爛尾樓后面找到了。
因為案發現場附近地段比較偏僻,目前還沒有找到中途看到過他的人。
法醫的解剖結果已經出來了,死者身中三刀,基本上都在胸口部位,刀刀致命,死者是因大量失血而死,死亡時間應該在下午四點一刻左右。從傷口推斷,兇器應該是一把35公分長的尖刀,類似西瓜刀那種,目前還沒有找到。
值得一提的是,從博物館大門口的監控可以看到,死者最先出來以后,本是騎著電動車往東走的,但后來的案發現場是在博物館的西邊,也就是說,死者中途改變了騎行方向。
兇案現場發現手機一部,小孟,你來說說你調查手機的情況。”
警花小孟清了清嗓子:“現場發現的手機不是死者的,機主是一個叫楊春花的女人,據楊春花稱,案發當天下午四點左右,她正在沿著火炬路行走時,有個男人從后面碰了她一下,等她發覺手機被偷大喊時,小偷已經跑遠了,離去的方向正是案發現場方向。
楊春花沒有看到小偷的模樣,只是看到了背影,此人中等個兒,黑瘦,一頭黃色的頭發,穿著花夾克,黑色褲子,白色運動鞋。
死者的手機在案發現場并沒有找到,據家屬反映,常世明生前用的手機是個二手的黑色華為,平時一直隨身攜帶,現在撥打一直是處于關機狀態。
從移動公司調出的死者生前的通話記錄來看,死者當天一共有三個電話,第一個是上午10點博物館的同事小劉給死者打的電話,據小劉說,當時因死者正請假在家,他打電話是有點業務上的事咨詢死者;下午死者回單位上班,第二個電話是下午三點零五分,也就是錄像中發現的他離開單位前打出的那個電話,死者撥打的對象是博物館的副院長孫明,他是死者的直屬領導。據孫明說,死者給他打電話是請假,聲稱自己有事要早走一會兒;第三個也就是死者生前最后一個電話,是一個陌生電話打給死者的,通話時長47秒,這個電話號碼很可疑,總共就打過這么一個電話,現在始終處于關機狀態,登記在一個已經過世的孤寡老人名下,應該是故意逃避偵查?!?
小孟匯報完,周然補充道:“從以上情況大概可以推斷,死者是在博物館上班期間突然有事外出,之后騎車往東邊行駛,后接了那個可疑電話,改為往西去往案發的爛尾樓方向,也就是說,應該是有人約他到的案發現場。最后一個電話很可疑,需要繼續追查?!?
劉隊用手摩梭著這兩天冒出頭的胡碴兒,沉吟道:“從現場留有楊春花的手機來看,小偷應該是到過案發現場,這個人也有很大的作案嫌疑,下一步要全力追查這個黃毛小偷的下落。另外,關于死者常世明,還有什么其他信息沒有?”
周然介紹:“據死者妻子賈淑蘭反應,常世明原本是天津古玩業有名的行家常振啟的孫子,從小受祖父影響忠愛文物古玩,對文物的鑒別極具天賦,上世紀60年代,家中許多文物被燒毀,常世明的父親冒著生命危險保存下一批,上世紀90年代,常世明家遭竊,雖文物未丟,但其7歲的女兒被嚇得精神出了問題,后來瘋跑被車撞死。之后,常世明決定將手中的文物獻給國家,也就是現在的石家莊市博物館。但同時有個條件,因為不舍與那些文物分開,請求國家安排其在博物館工作,繼續守護他的文物?!?
博物館?文物?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此時,負責痕跡物證的大李拿著化驗結果匆忙走了進來。
“劉隊,化驗結果出來了。兇手應該具有一定的反偵查意識,現場留下的可用線索并不多。從現場提取到的痕跡物證來說,現場提取到的痰液經化驗不是常世明的,屬另一個人,正在和系統里的DNA進行比對;從傷口的切入角度來看,兇手應該比常世明高,常世明身高1米72,兇手的身高應該在1米8左右;死者的傷口傷及動脈,應該會形成一定的噴濺,兇手的衣服上很大可能濺到了血跡;另外,大家來看這張照片?!?
大李指出的照片上,是現場右邊的墻上濺有一串血滴的照片,“這是死者的血,我們做了一下試驗,要想形成這串血滴,應該是有人的手上沾上血液后,甩了一下,才會形成這樣的血滴排布。從甩的角度和方位來看,不可能是死者形成的,所以可以判定,這串血滴是兇手形成的,也就是說,兇手的手上當時肯定沾上了血,這點可以注意一下?!?
聽到這,周然沖大李豎了下大拇指。
大李接著道:“還有,死者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沾有墻壁上的灰塵成分,可以判定,墻上發現的奇怪血圖,應該是死者蘸著自己的血畫上去的?!?
一個人在離開人世的最后時刻畫上去的圖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照片上,那個打著叉子的詭異圓圈兒,似乎帶著某種神秘,它憂傷地望著專案組人員,欲說還休。
五、死者同事的證詞
石家莊市博物館。
負責接待周然的,是副館長孫明。
和周然一身便裝、英氣干練的形象相反,孫明溫文爾雅,一身筆挺的西服,滿身文人的書卷氣。
“老常這個人是個絕對的好人,自1993年來館里參加工作,我們就是同事,他對文物的愛是發自內心的,工作特別敬業。此次他出了事,真是讓我們非常震驚,實在想不出來,這么一個老實人,怎么會被人殺害呢?”
他沉痛地搓著手,接著介紹:“老常平時負責的文物,就是當年他獻給國家的那些,和他搭檔的,是他同科室的小劉,主要負責這些文物的維護,保管工作。政府需要了解什么情況,需要我們做什么,我們全力配合?!?
“謝謝,接下來我們想和常世明平時有接觸的同事了解一下情況,麻煩您幫忙列個名單。對了,孫副館長,常世明離開博物館前給您打了個電話是嗎?”
“是啊,他請假說有點事想出去一趟,因為這幾天他妻子心臟不好總去醫院,我以為他是家里有事,就同意了?!?
“他為什么沒有去找你當面請假呢?”
“哦,那天我們家有點事,下午我沒在單位?!睂O明苦笑一下,看到周然探詢的目光,可能意識到自己也屬于被調查人的行列,于是又解釋道:“不怕您見笑,我家兒子腦子有點問題,那天中午他媽來電話說他又跑出去了,所以我下午出去找他了。唉,家門不幸啊。”
看著一個父親的悲哀和無奈,周然不禁關切道:“兒子找到了吧?”
“沒事,已經找到了,就差找遍了整座城?!睂O明苦笑著。
“好的,您忙,有什么需要配合的,我再找您?!?
接下來,是和常世明同事的談話。
老侯五十多歲,中等身材,胖墩墩的,帶著友好的笑容:“老常這個人,絕對的敬業,對他的那些寶貝,看的比命根子還重要。不過話說回來,這清點到一半兒就臨時出去的情況,還真的是絕無僅有,這可不像老常的風格。唉,可惜了,文物鑒定的一把好手。這個怪圈圈?看不出是什么?!?
老周是個瘦高個,看起來比較耿直:“最近倒是沒見老常有什么異常的反應,他媳婦最近要做手術,本來請了五天假,結果剛過兩天半就來上班了,誰知道剛上班就發生了這種事,阿彌陀佛。這個圖?是不是有點像八卦圖啊,不過不敢肯定。”
和常世明同科室工作的小劉是本次談話的重點。
小劉看起來也就三四十歲,個子不高,人長得白白凈凈的,平時和常世明搭手,也和常世明學習文物的保管技術,對常世明有半個徒弟的情誼,所以,他也是這些人里和常世明走的最近、了解最多的一個。
周然把自己有疑問的地方重點提了出來。
“聽說常世明請的是五天假,為什么他兩天半就來上班了?連半天都不等了,你們有什么緊急的工作嗎?”
“本來沒有,每月我們是有固定的清點的日子,還沒到。不過我也有點奇怪,當天上午館領導來檢查我們的工作,有個小問題我打電話咨詢了一下老常,然后老常就有點緊張,說下午他要來上班?!?
“你覺得老常為什么緊張?”
“我也說不好,我猜是不是我們的工作哪里做的不到位,一聽領導來檢查所以緊張,下午想過來盡快整理好。其實,領導上午就檢查完了。”
“哪些領導來檢查,檢查什么?”
“郭館長和孫副館長,檢查一下我們平時的保管工作做的是否到位。”
“檢查情況怎么樣?”
“挺好的,沒什么問題,郭館長還表揚我們了。”
周然拿出那張血圖的照片,“憑著你對常世明的了解,你覺得這個圖案他想表達的是什么意思?”
“這是不是代表老常最忠愛的那個陰陽魚玉壁?。俊毙⒎^來掉過去地看了好一會兒,有點猶疑地猜道。
周然腦子里的一根弦陡然警覺起來,“陰陽魚玉壁?是文物嗎?”
“是,還是咱們館的一級保護文物呢,傳說是明朝崇禎皇帝的時候,由精通天相的一位張天師感應著天相差人所造,放到自家祖墳中,能旺及子孫后代。后來,這個張天師的后代果然代代高官。可惜到了清朝末年,張家的祖墳被軍閥所盜,陰陽魚玉壁從此失去了下落,張家也逐漸敗落下來?!?
說起文物,小劉滔滔不絕:“這個陰陽魚玉壁,就是當年老常捐獻給國家的文物中的一件,也是他最愛的一件,聽說是他爺爺當年從別人手里收購所得?!?
一片陰云中,似乎突然劃過一道閃電,如果這個怪圈代表著陰陽魚玉壁,那這個叉子?
周然著急地問:“這個玉壁現在還在館里嗎?”
“在啊,事發那天老常還拿著這個陰陽魚玉壁看了看呢,他對這塊玉壁,那真的是當命根子??上В毙⒂悬c黯然,“老常以后再也看不到他的玉壁了?!?
“他為什么匆匆離開?你知道原因嗎?”
“說不太好,就是感覺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急事似的,我問他,他也沒說,只說今天先到這,讓我把東西都收好入庫。”
“你們的安保措施嚴不嚴?”
“嚴,24小時攝像監控,小偷偷不走的。”
周然站起身,他給孫副館長打電話,提出能否看一看這個神秘的陰陽魚玉壁。
孫明有些歉然:“應該是可以,不過這個玉壁是國家一級保護文物,想看的話需要走個程序,周警官要不您先回去等消息吧。”
六、二十年前的盜竊案
賈淑蘭的眼睛看東西更模糊了。
自從常世明出事以后,妹妹小蘭過來照顧她的生活,勸她想開些。
然而,賈淑蘭就是想不通,為什么命運對自己這么不公平?
“老常,你怎么舍得留我一個人在這冷清的世上,你怎么舍得下你看的比命還重的那些寶貝?你是去找女兒了嗎?你為什么不帶我一起走?”
文物,是那些文物,改變了她們的一生。
二十多年前那個晚上的發生的事情,賈淑蘭永遠記得。
那天,是女兒歡歡的七歲生日。常世明從外面買回來一個小蛋糕,點燃七根蠟燭,歡歡頭上戴著小王冠,漂亮的小臉兒笑成了一朵花兒。
“今天,歡歡長大啦,要自己睡自己的小房間啦?!?
吹蠟燭時歡歡一口氣吹不滅,常世明和賈淑蘭趕緊幫著一起吹,三個人的頭兒碰到了一起,互相擠呀擠,嘻嘻哈哈地笑著,鬧著,那是多么幸福的時刻啊。
夜里,第一次和女兒分開睡的賈淑蘭睡的有點不安穩。半夢半醒中,她被一些似有似無的聲音驚醒。
她推推丈夫,常世明凝神聽了一會兒,進賊了,家里的文物!他急的起身就要沖出去。
然而,燈打不開,竊賊事先切斷了家里的電線,情急之下,常世明想起了女兒過生日剩下的蠟燭,趕緊摸索著點著,隨手拿起切蛋糕的那把刀。
竊賊感覺到了危險,為了全身而退,他居然喪心病狂地把在另一間屋里熟睡的歡歡充當了人質。
搖曳不定的昏暗燭影中,一個蒙面的瘦削男人,一手捂著孩子的嘴,一手把刀架在孩子的脖子上,威脅夫妻二人不要動。然后,拖著孩子往門口退去,最后把孩子一推,撒腿跑進了夜色中。
文物砌在墻里沒被偷走,然而歡歡,自那天開始卻被嚇得精神出了問題,再沒說過一句話,不久發病瘋跑被車撞死了。
賈淑蘭的眼睛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變壞的。
雖然常世明也痛苦不堪,但賈淑蘭始終認為這些都是他的那些文物惹的禍,她和他大鬧,她讓他還她的女兒,她恨他的那些文物。
半年后,常世明把文物獻給了國家。
她們終于告別了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然而,失去女兒的傷痛,卻永遠地刻在了兩個人的心里,他們之后沒有再要孩子。
現在,常世明又走了。
雖然沒有證據,但賈淑蘭隱隱感覺到,老常的死,肯定還是和那些文物有關。
有些情況,她準備和公安局的同志說一說,比如,那個永遠忘不掉的蒙面魔影。
七、玉璧失蹤
一大早,劉隊和周然就被鄭局長叫進了辦公室。
石家莊市博物館報案:館內的重要文物陰陽魚玉壁被人調換,文物不知所蹤!
市長親自過問此事,案情緊急,為防止文物外流,需快速偵破。
當周然再次來到博物館的時候,正副館長都在,副館長孫明正搓著手,焦急地踱來踱去,看到周然,仿佛看到了救星。
“怎么回事,說下情況吧?!敝苋粏柕馈?
“昨天,因為您想看陰陽魚玉壁,我們就開始走審批程序,結果在取東西的時候,我發現有點不對勁,雖然拿出來的這個玉壁和真的很像,但還是有些細微差別的。為了穩妥起見,我們又召集了另外兩個專家進行鑒定,確定現在的玉壁確實是假貨?!?
“你們有什么線索嗎?”
孫明有點猶豫,看了看旁邊的郭館長,二人互相點了點頭,孫明終于下定了決心?!罢f句不該說的話吧,我們懷疑玉壁被常世明換走了?!?
“嗯?”周然凝神傾聽。
“是這樣,案發當天上午,郭館長我們倆抽查各部門的工作情況,正好抽查到常世明和小劉負責的文物。當時我還重點看了看這個玉壁,沒有問題,它對著陽光的時候,正中間是有一個小綠點的。下午老常就來上班,當天應該是沒到每月盤點的日子,但他居然以臨時盤點為理由開始清點文物,并在檢查到玉壁的時候把小劉支出去了,雖然監控中因角度問題看不到他調換玉壁的動作,但他之后就慌慌張張地走了,后來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爛尾樓里,我們懷疑,”孫明沒再說下去,又看了一眼郭館長。
“近期常世明一直發愁,他老婆心臟要做大手術,需要挺多錢。我們懷疑,常世明湊不上這筆錢,所以私下拿走了玉壁,想賣錢,哪知被人黑了。其實,老??赡懿挥X得這是偷,他心理上一直認為這些文物本來就是他的。而且,自從那天常世明他們清點玉壁后,那些文物就一直沒人動過,監控可以證明這一點,不是老常拿了是誰拿了呢?”郭館長接著說。
“也就是說,案發當天上午真玉壁還在,常世明清點過后就變成假的了,對吧?孫副館長能確定案發當天上午的玉壁還真的嗎?”
郭館長答道:“孫副館長是我們館一流的文物專家,這一點您大可放心。”
周然沉吟道:“這些都是你們的推測,還有其他的證據嗎?”
孫明抱歉地說:“說實話,有些話我們可能不該說,不過這文物沒了是大事,我們也是真著急,怕耽誤時間,現在急需第一時間追回文物,我們只是給警察同志提供一下思路,具體破案工作,還得指望咱們警察同志啊?!?
如果常世明手里拿了重要文物,那么他死在爛尾樓就不奇怪了,他去那是想做什么呢?是誰殺死了他呢?玉壁現在又在哪里呢?
八、神秘的陰陽魚玉壁
“劉隊,手機二手市場上有人發現了死者手機?!毙∶吓d沖沖地來報告。
“人抓到了沒有?”正和劉隊在一起的周然搶先問道。
“還沒抓到,但是有人認識他,一個慣偷,總去二手手機市場銷貨,已經布控了,只要他再冒頭,肯定沒問題。”
常世明的手機里并沒有太多內容,通話記錄警方早就掌握了,周然翻看著常世明的相冊,看到里面大多是文物的照片,吸引周然眼球的,是一張手繪的圖片,因為這張圖片像極了陰陽魚玉壁,但又不太一樣。
周然并沒有看到過博物館真正的陰陽魚玉壁,但看到了頂替的那一個,據孫明介紹,這個假的和真的幾乎一樣,只是有些細微差別,不是行家一般人發現不了。
那是一塊羊脂玉雕成的玉壁,兩條陰陽魚線條柔美,呈旋轉對稱的魚頭銜著魚尾,拼成一個完整的圓形,代表著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陽盛極而陰生、陰盛極而陽生,過去所謂“一陰一陽謂之道”,“獨陰不生、孤陽不長”都是基于這個道理。整塊玉玉質溫潤,帶著一種神秘的感覺。
不過,周然相冊中手繪的這個陰陽魚玉壁,卻不太一樣,它的外面是基座,上面雕著神秘的圖案,中間部分鑲嵌著的才是那件陰陽魚玉壁。
為此,周然專程去請教了著名的文物專家耿老先生,老先生看到圖片,嘆息道:“歷史的長河失落了多少寶貝啊。當年,張天師制成的陰陽魚玉器,其實是由陰陽魚玉壁和天相玉座共同組合的,二者缺一不可,據說只有當玉壁放入玉座以后,二者合二為一,才會發揮它神秘的力量,保佑子孫后代官運亨通。可惜了?!?
“陰陽魚玉壁近代現身,那個天相玉座有下落嗎?”周然問道。
“野史記載這個寶物是鑄在張家祖墓中的,玉座應該是比較牢固,當年軍閥盜墓,有可能匆忙中只拿走了陰陽魚玉壁,所以有人懷疑,那個天相玉座,至今仍在張家后人手里。不過這張家自從失了寶物,一代不如一代,現在不知道他們在哪里了?!?
九、奇怪的遺言
審訊室里。
黃毛抬頭望了望開著的監控,又看了看對面的兩個警察,玩世不恭地甩甩頭發,老熟人一般。
“知道為什么抓你嗎?”周然問道。
“不知道,我不就撿了個手機賣了嗎?也不至于驚動警察叔叔啊。”
“7月17日下午四點多,你在哪里?”
黃毛頓了一下,吸了下鼻子,“好幾天了,我哪記得那么清楚?!?
“那我幫你說?那天下午四點,你在火炬路上看到一個孕婦,眼看她把手機裝在了衣兜里,就快速從她旁邊經過偷了出來,被她發現后你一直往前跑,跑到前面的爛尾樓附近,躲了進去。正好看到有一個人躲在那里,手里拿著一塊非常精美的玉壁,你見財起意,于是……”
沒等周然說完,黃毛就舉起了雙手,“別,別,警察叔叔,我膽兒小,您別嚇我,就我這樣的,頂多也就是個小偷小摸,那個人的死可真不關我的事?!?
周然和小孟對望了一眼,“那你如實交待,人命關天的事,別給自己找麻煩。”
黃毛的思緒回到了案發那天。
看到墻角有人叫他,黃毛把手機藏進腰里,大著膽子挨了過去。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走近才發現,躺在地上的人上半身基本上已經被血浸透了,顫抖的手垂了下去,只有一雙眼睛求救地看著他,不斷地示意他靠近自己。
黃毛還從來沒碰到過這種情況,他心里緊張的很,試探著一步一步湊到那人跟前,半蹲下身子,聽那人嘴里吐出幾個字,還沒聽太清楚,就見那人頭一歪,閉上了眼。
死了嗎?
黃毛慌了,本能地想打110,手卻掏了個空,哎,手機呢?
他緊張地四處急找,原來,剛才彎下身子聽那人說話時掉在了地上,黃毛趕緊拾起來,哆嗦著要撥號時,卻又猶豫了,這可是死人的事,我他媽是誰呀?我能說得清嗎?我可不能自己送貨上門。
扭頭看看躺在地上的人,哥們兒,對不起了,冤有頭,債有主,你可別怪我。
黃毛嚇跑了,他也是事后才發現,慌亂中居然錯撿了死者的手機。
“你記得他最后說的是什么嗎?”
“沒聽清,他當時都快死了,舌頭都打結了,聽不清他說的是啥?!?
“以上都是你的一面之詞,現場有你的吐的痰為證,還有你掉在那的手機,找不到真兇,你就是目前最重要的犯罪嫌疑人。”
“別,讓我想想,讓我想想,他特著急的樣子,口齒又不清,”黃毛努力回憶著,“好像是什么山什么龍來著?住山龍?好像不是?!?
忽然,黃毛一拍大腿,“住龍山,對,就是住龍山!最后還結巴著說了個什么幻、幻想?!?
“幻、幻想?”周然望了小孟一眼,兩個人一臉懵圈。
十、山重水復
案件陷入停滯。
劉曉波已經動用所有外部關系,打探那些販賣文物的組織,試圖摸到有關陰陽魚玉壁的消息,但各路反饋均無結果。
這個神秘的陰陽魚玉壁,似乎人間蒸發了。
夜深了,刑偵會議室的燈光依然明亮。
7.27專案組的干警們已經熬了好幾天了,案情沒進展,狀態都有點疲憊。
周然不吸煙,但今天也破例點上了一根,剛抽兩口就嗆得咳嗽起來。他的腦子里,一張張圖片,一條條線索,正在拼拼合合。
今天雖然抓到了黃毛,但周然相信,他并不是兇手,首先,身高不符;其次,抓到他的時候,黃毛穿的仍然是案發當天的那一身衣服,這一點楊春花已經辯認過,也已經做了相關鑒定,沒有任何血跡成分;而且,黃毛對陰陽魚玉壁的價值并不清楚,不可能為了它去殺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再者,如果他真的是兇手,隱藏還來不及呢,不會為了二百塊錢去處理死者的手機。
黃毛供述的死者臨死前的遺言非常重要,那應該是死者最后關頭最想說的話。住龍山?周然之后調查過,二百里外的山區,確實有一座山叫駐龍山,傳說此山上有龍脈,所以現在那里的墓地賣的很火,周然已經安排人去那里偵查,希望有所收獲。
至于后一句,幻、幻想,周然實在是想不出什么貼切的解釋,他伸了伸困頓的腿,決定明天再去看看賈淑蘭。作為常世明的枕邊人,對他的遺言也許會有所領悟吧。
通過這幾天的調查,常世明的社會關系非常簡單,平時和外人接觸也不多,從各個渠道獲取的信息來看,也沒有和外人聯系的跡象。如果常世明拿了玉壁是要去賣錢,那將是一筆很大的數目,必須要有一個相當有實力的買主,可是就調查來看,這個買主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而且,常世明這個愛文物如命的人,當年有人拿他女兒的命相威脅他都沒有舍得拿出文物,現在怎么會賣掉文物呢?
可是,如果他不想出賣文物,那么他拿走玉壁是想做什么?他想去見什么人?最后那個可疑的電話,究竟是誰打的?
兇手不惜殺人取壁,他一定也是個熟知玉壁價值的人。
說實話,周然懷疑的目光,最先放在了博物館內部,但通過調查,當天下午,除了副館長孫明,其他人都在博物館上班,沒有作案時間。
周然也暗地調查了孫明那天下午的行蹤,孫明沒有說謊,他確實有個傻兒子,下午也確實是外出找兒子了,而且一找就找到下午八九點。這一點孫明的司機可以證明,因為當天孫明的車壞了,是司機用單位的車拉著他找的兒子,他們下午一直在一起。
所有有嫌疑的人都有不在場證明,那么兇手到底是誰呢?難道兇手是個和常世明不相關的人?不會,從常世明當天的反應來看,他一定認識這個人,他們是約好了見面的。
除非……
周然猛地跳了起來,他要把所有線索重新梳理一遍。
十一、玉壁初現
駐龍山,山勢雄偉,風景秀麗。
傳說駐龍山上有一條龍脈,是墓葬的風水寶地,因此,從古至今,在駐龍山上買墓地的人很多,現在好的墓地居然賣到了兩萬一平米。
案發后第十天,也就是陰歷七月十五,中元節,傳說中的鬼節。
正趕上周末,郊外通往駐龍山的盤山路上,陸陸續續的私家車,帶著哀思,帶著心愿,蜿蜒著向山中爬去。
在一處僻靜的開闊地,有一座稍大些的墓地,背后穩靠高山,左右兩座山像兩個護衛,墓地就像修在一個太師椅上,一看就是講究風水的人家。大理石的墓碑,上面刻著:慈父張風鳴之墓。
這家的后人來祭祀的比較晚,一直到天完全黑透以后,一輛黑色小轎車才緩緩停在墓前,兩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走下車,在墓前默立半晌,口中喃喃有語。然后轉過身,卸下事先準備好的祭祀用品,拿出一把鐵鍬,比劃了一下位置,在墓碑左邊約兩米遠的地方挖起來。
中元節的月亮,又大又圓,在夜色中透著一股清冷,月光給地面灑下了一層清輝,黑衣人并沒有打開車燈,但足以看清他們的動作。
挖了一會兒,其中一個黑衣人蹲下身,用手慢慢刨著,從土里抱出了一個不大的盒子。
突然,十幾個強光手電齊齊照亮,把這座墓地照得如同白晝。
“原地不許動,慢慢轉身?!?
兩個黑衣人慢慢地轉過身,臉上寫滿了驚訝。
“晚上好,我們又見面了?!敝苋蛔咴谧钋懊?,一臉的揶揄。盒子里,正是那塊讓人望眼欲穿的陰陽魚玉壁。
十二、正義的交鋒
不知道是張天師造出的陰陽魚玉壁確實有著神秘力量,還是命運使然,從這塊玉壁安放在張家墓穴中的那一天起,張家的后代果然代代高官。
到1908年張風鳴出生的時候,他父親還是晚清的一個官員,后來軍閥割據,張家的祖墓被軍閥所盜,陰陽魚玉壁被搶走,只剩下了無相玉座。緊接著大清亡,頻戰亂,張風鳴的父親憑著豐厚的祖產倒也不至于挨餓,但家道卻是一天不如一天,生了五個孩子接連夭折,最后只剩下了張風鳴一個。
張風鳴手無縛雞之力,長得黑黑瘦瘦,從小就喜歡研究易經八卦,自詡繼承了祖上張天師的衣缽,是半個活神仙兒,給人看香打卦,30多歲才成了家。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政府嚴禁迷信活動,張風鳴不敢出馬看相了,又不愛干活,生活一度貧困,只能靠著偷偷變賣家產過活兒,時常慨嘆家道中落,命運不濟。因而也越發渴望,只有找到丟失的陰陽魚玉壁,才能讓張家重振雄風。
經過多年不懈地查找,張風鳴基本確定,張家的陰陽魚玉壁,最終被古玩行家常振啟所收購,目前傳到了他的兒子常青的手上,而且,常青也把它視為至寶,根本不愿轉手。
張風鳴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張立,人高馬大,性子簡單粗暴,沒有一點心機,整日惹是生非,混混兒一個,張風鳴對他很失望。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陰陽魚玉壁丟失的緣故,才讓張姓子孫失了靈性,一輩不如一輩。在他50歲那年老來得子,又生了一個老二,張風鳴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個老來子的身上,但怎么才能讓他出人頭地呢,他占了一卦,卦上顯示改掉張姓,方可成龍。于是,他讓二兒子隨了母姓,起名孫明。
還別說,這孫明確實是個人才,從小就特別聰明,學習成績優異,張風鳴把振興張家的希望全都寄托到了他的身上。
1966年,張立已經20歲了。張風鳴鄭重地把兩個兒子叫在一起,從古至今把老祖宗的輝煌家史講了一遍,慷慨激昂處,連當時只有八歲的孫明,都聽得熱血沸騰,自此和文物歷史結了緣。最后,父子商定,由張立出面,尋找陰陽魚玉壁。
然而,雖然從常家抄出了十幾件文物,但卻始終沒有找到陰陽魚玉壁的下落,常青最后被打得癱瘓在床,但始終只有一句話,沒有!
十年后常青過世,常家的主人變成了常世明。
1992年的一天,八十歲的張風鳴到了壽數,然心有所憾,始終閉不上眼。
孫明大學畢業后當了幾年歷史老師,因其出色的文物知識,后轉入市博物館工作,他外表斯文,內心卻極有城府,看著老父親痛苦地掙扎,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心下難過,決定鋌而走險一次,怕哥哥張立魯莽壞事,自己悄悄行動,晚上準備停當,蒙好面,去常世明家當了一回賊,哪想到驚動了常世明一家,最終以小歡歡為人質才順利逃出。
張風鳴終是含恨而終。
然而,因為女兒的死,常世明內心幾度煎熬,終于決定把文物獻給國家,并隨之進入博物館工作。
到了這時,孫明和張立對于陰陽魚玉壁本來不抱任何希望了,從博物館偷東西,談何容易?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兩兄弟對于玉壁的渴望越來越強烈,以至于瘋狂。
1998年的夏天,張立的大兒子和孫明兒子相約去河邊洗澡,發生意外,張立兒子當場溺亡,孫明的兒子腦部積水,變成了傻子。老哥倆難過的同時,越發相信父親的話,認為這一切都是因為沒了陰陽魚玉壁,只有迎回玉壁,孫明兒子的病才能好,張家才有可能重振雄風。
之后的十幾年,孫明一直暗暗尋找機會,他找人按實物的樣子做了一件仿制品,然而,常世明看那些文物看得比自家孩子還緊,一點縫隙不給他留,孫明干著急,卻沒辦法。
眼看孫明今年59歲了,還有三個月的就要退休,如果再不把陰陽魚玉壁搞到手,離開博物館的他將更沒有機會了。
案發前兩天,常世明的妻子賈淑蘭心臟病突發,常世明請了五天假,孫明覺得機會終于來了。他特意拉上郭館長,利用檢查工作的借口,得到了接觸陰陽魚玉壁的機會,期間,他佯裝把各個文物都檢查了一遍,趁機換下了陰陽魚玉壁,又利用館長的身份逃避了檢查。他覺得,有郭館長和小劉做旁證,即使二十天后常世明盤點時發現端倪,也懷疑不到他的頭上,大不了這期間的安保工作會受到置疑;再退一萬步講,即使常世明懷疑他,告發他,只要警察找不到證據,找不到陰陽魚玉壁,也是死無對證的事。
然而,他低估了常世明的警覺性,聽小劉打電話說起兩個館長突然抽查工作,常世明立馬下午就返回單位上班,并且馬上安排盤點,當時就發現了情況。
“孫明,接下來還是你自己說吧,你們是怎么殺害常世明的?”周然望著他,平靜地說。
面對著鐵證如山的陰陽魚玉壁,孫明臉色蒼白,他理一下頭發,淡淡地說:“我承認,陰陽魚玉壁確實是我拿的,這本來就是我們張家的東西,完璧歸趙而已。但人不是我殺的,那天下午我一直在找我兒子,我沒有時間?!?
“是,那天下午你有不在場證明,可是你還有個哥哥啊?!?
孫明忽然一笑,“周警官,殺人要講證據,你不是什么都要靠猜吧,我是有個哥哥,但這和殺人有什么關系呢?”
周然抽出兩張紙,對孫明晃了晃,“你要自己看看嗎?還是我給念給你聽?”
孫明一言不發。
“好,你聽著。這一張是檢測報告,在你車子的方向盤上,檢出了常世明的血液成分。這一張照片上的血衣和刀子,是在一個垃圾場找到的,經檢驗正是張立當天所穿的上衣,刀子上還留有張立的半個指紋,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孫明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你這些話應該去和張立說。”
周然收起報告,嘆了口氣,“是呀,本來是應該先和張立說,可是他中風發作,目前已經說不出話了?!?
孫明閉上了眼,這就是張家人的命運么?
案發當天,孫明上午順利得手,非常激動,為了以最快速度藏匿贓物,做到萬無一失,他準備把陰陽魚玉壁送到駐龍山父親的墓地隱藏起來,等到七月十五中元節時,按祖書所載行祭祀禮,再把玉壁和無相玉座正式合壁入墓,以保張家永世平安富貴。
孫明知道,一旦案發,他將是被懷疑的對象之一,所以,他中午故意把傻兒子帶到了離家較遠的地方,待妻子發現兒子走失后給他打電話,他裝作火急火燎地開始找兒子。
張立沒有車,而駐龍山離的遠,墓地又在山的深處,沒有車進不去,為了隱蔽,孫明讓張立開著自己的車去送玉壁。他對外聲稱自己的車壞了,讓司機跟著自己找兒子,順便給自己做個人證。
本來計劃的很完美,但這一切都被常世明打亂了。
“我到現在也一直不太明白,為什么常世明會防備我,懷疑我呢?我自問平時并沒有什么讓常世明起疑的地方。”孫明問周然。
周然看了他一會兒,從桌上的資料里拿出一張紙,“這是常世明生前記下的,也是他內心深處的疑惑,他沒和妻子提起過,怕揭起妻子心里的舊傷,但他又放不下,所以一直藏在他女兒歡歡的相框里,這次他臨死前說出了“歡歡相”幾個字,我們在賈淑蘭的幫助下找到的。
上面記錄著四點,他用筆勾勾畫畫很多次:
一、自從到博物館上班后,和你接觸的多了,他感覺你對陰陽魚玉壁特別關注。而且,他始終忘不了那天晚上到他家行竊的那個賊影,他有時覺得你從后面看起來和那人有點象。
二、60年代,有個叫張立的人,一直拼命地尋找陰陽魚玉壁,他感覺那個人的眉眼和你有些相象,后來,他多方打聽,基本確定你和張立是張家的后人。
三、他覺得你對陰陽魚玉壁從來沒有死心,所以他很警惕。
四、他查到了你父親的墓地在駐龍山,并找到古書記載,要想陰陽魚玉壁和無相玉座合并,要在七月十五中元節的子時行祭祀儀式。
所以,你明白了吧,為什么我們會在駐龍山等你?!?
孫明一臉頹然。
周然問道:“我也有個疑問,為什么常世明在發現玉壁被調換的時候,第一時間不是報警,而是給你打電話呢?那個電話應該不是和你請假吧?”
“因為他愛那個玉壁如命,他怕報警后我毀了玉壁,他太高估自己的能量了,他以為憑他自己,就可以讓我把玉壁好好地交給他。他說,只要我返還玉壁,他可以當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不會報警,我照樣可以順利退休,安享晚年?!睂O明忽然惡狠狠地說,“他以為這個玉壁是他常家的東西么,這是我們張家的,流失多年,我不可能再讓它落到別人的手里!”
“于是你就讓你哥張立去殺了他?”
“只有他死了,這件事才能永遠不被人知道。當時我哥正要開車去駐龍山藏玉壁,于是,我用一個之前備用的號碼給常世明打電話,約他在爛尾樓會面,表示會在那把玉壁還給他,他本來是要騎電動車來我家找我的。然后,哈哈哈,”孫明忽然狂笑起來,“然后他就先做了鬼?!?
“既然常世明已經死了,玉壁也到了你的手里,你不揭穿假玉壁豈不更好?”
“可是你周警官開始懷疑玉壁的真假了,你要查看陰陽魚玉壁,藏是藏不住的,而且,趁著這機會把玉壁丟失的責任轉嫁到常世明身上,豈不更是完美?可惜,天不佑我張家?!睂O明哀嘆。
周然厭惡地看了他一眼,“老天從來不佑惡人。張立殺完人,手上染了血,他出門開車時不小心沾到了方向盤上,雖然事后他擦了又擦,但皮套的紋路里,還能檢測到血跡成分。在駐龍山進山口的旅館門口的監控里,我們也查到了那天下午,你的車經過那里……”
神秘的陰陽魚玉壁,又回到了石家莊市博物館的展覽大廳,它靜靜地躺在那,無言地訴說著發生在它身上的故事。
周然走出博物館的大門,長呼了一口氣,抬頭看向藍天。
秋高氣爽的天氣,晴空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