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君還歸日,
妾身薄性命,
長歌悲秋意,
舊夢已難圓。”
夜月下,杜魅兒身披黑紗,面帶黑巾,橫坐在獨角獸上,語音低微,若有若無,似是呢喃。她的身影,在朦朧的月光里,在俢晏的腦海里與夢中的倩影一點點重合起來。
“魅兒,你怎么會在這里?!”
俢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對于杜魅兒的熟悉——即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深夜里,他也夠能準確地認出來,更不用說此時那月夜下窈窕的身影了,只是她本不該出現在這里。
“冤家,當然是在等你。”
魅兒無不哀怨地回答道。
“木荷呢?!”
“哼,你竟然只想著那個小丫頭。枉費妾身日日對你牽腸掛肚,你個冤家出得塔來,也不先通知我們姐妹,若不是潘楓告知妾身,嗚嗚~”
說著說著,魅兒委屈得抽泣起來。
哪個男人會讓自己心愛的女人流淚呢?
俢晏一把攬過魅兒,擁在懷里,輕輕得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珠。
“哈哈~啊哈哈~”
放肆而張狂的笑聲突兀得在月夜里響起,打破了兩人的親密時光。
“你終于來了。”
“我早就來了!”
“你早來了?”
“你應該感謝我,給你這么溫馨的重逢場面。”
“謝謝!”
“凈世蓮花呢?”
“你的聲音中氣十足,根本沒有內傷,要凈世蓮花做什么?”
“哎,你真是個聰明人。”
“可還是被你算計了。”
“因為你是個重情義的人。”
“可惜你不是!”
“交出凈世蓮花,你我還是兄弟!”
“可以,那你的斧頭來換。”
“哼,找死!”
還不等潘楓出手,俢晏便無力得跪倒在地,胸口破了個大洞,鮮血從他的丹田里不停得流下來,真元也像似開閘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
“為什么?”
俢晏難以置信地看著魅兒,她的手中拿著一把匕首,匕首上占滿了他的血。
魅兒沒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著他,伸手又是一指,指尖黑色的波光一閃,轉瞬間沒入俢晏的體內,使得他渾身一顫,隨即又吐出一口黑血,俢晏強悍的肉身遭遇再大的創傷也是能頃刻間痊愈的,可是現在卻怎么也修復不了丹田的傷,更要命的是真元傾斜一空,再難凝聚半分。
“怎么會這樣?”
“冤家,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被破神錐刺中丹田,哪怕是大羅金仙也難逃一死。”
話音剛落,他的身體便失去了平衡,慢慢得倒了下去。
杜魅兒望著倒在地上的俢晏,嘴角掛著僵硬的微笑的臉,往事種種仿若有如昨日,不禁輕聲嘆息。
“你好像不大開心。”
月下,潘楓從黑暗深處走來,由遠及近。
杜魅兒聞言一驚,忙單膝跪地,誠惶誠恐地拜見道:“大人!”
“魅兒,恭喜你!你入世煉情,久困于情劫,現在終于斬斷情絲,修為更進一步指日可待。”
此刻的潘楓與往昔完全不同,此刻的他——俊美而妖異,從月夜深處的黑暗中走出,對著俢晏的尸體,嘴角揚起邪惡的弧度,語調意外地說道:“呵,我竟然差點看走眼了。看來,你比相像中的要有趣的多。”
就在這句話說完的當口,在杜魅兒差異的眼光下,本該已經死去的俢晏緩緩得坐了起來。他的衣衫被鮮血染得斑斑駁駁,頭發上還沾著些許地上的枯草,看上去頗為的狼狽。看著一臉驚訝到愕然的杜魅兒,俢晏用他招牌似的微笑笑著對她說:“不好意思,剛剛跟你看了個玩笑。”
“這,這怎么可能?”
“沒有什么不可能的。世間道法千萬,玄之又玄。只不過我們孤陋寡聞罷了。不過,好在,有人會給我們解答的。”
“你不是潘楓,你是誰?”
俢晏看著“潘楓”模樣的人驚奇的問道,先前與之對話,一直將他認作是“潘楓”,并未發現不妥,可是現在見到他,俢晏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眼前的“潘楓”絕不是自己認識的“潘楓”。“潘楓”笑著點點頭,給人非常危險的感覺——這種感覺俢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他在如意八寶塔的第五層也感受到過。
他知道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可是現在并沒有退路。
“我確實不是‘潘楓’,但這具身體確實是‘潘楓’的。”
“你是?”
“我的名字很久之前就忘記了。”
“潘楓”望著月色,似是回首往昔,怔怔出神。
俢晏一陣膽寒,對方竟然是哪種修煉了不知多少年歲的老怪物——突然,他想起了在荒野遇到的鬼方,想起了赤帝的話。
“你是修羅?”
“修羅?倒是很久沒有聽到有人這么叫我了。”
俢晏無語了,對手是活了千百年的怪物,十個自己也不是對手,怎么偏偏自己就遇到了。
“好了,閑話少說。如果你現在回答我剛才的問題,能讓我滿意的話,我可以破例留你一條性命。”
修道之人堪破生死之境,可逆天改命,可斷人生機,亦可起死回生,修羅自己便懂得這樣的術法,但是施展起來費時費力,代價昂貴,可眼前青年的方才施展的完全不同,而且竟然能瞞過他的耳目,如果同樣的術法由他來施展的話,威力何止提升百倍,在戰斗一定能取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甚至,說不定在關鍵時刻能起到左右戰局的作用。
“難得閣下看得上眼,在下自然是知無不言。就是不知道,閣下想從哪里聽起?”
“揀重點吧!不然,我怕自己沒有耐心聽完,而改變主意。”
修羅眸中一寒,有了不耐。
“天地者,萬物之上下;陰陽者,血氣之男女;左右者,陰陽之道路;水火者,陰陽之征兆。故而言,陰陽者,萬物之能始也。”
修羅面露沉思之色,低吟許久之后,依舊不得其解,冷聲說道:“我不懂!”
“哇靠!”
俢晏忍不住碎罵,一下子從地上跳躍到半空中,躲過了修羅出乎意料的攻擊,連在壓一旁的杜魅兒都被嚇了一跳。
“咦!”
修羅顯然是沒有想到俢晏竟然能躲過自己的攻擊。這一攻擊雖然不是他最強的,但是論速度無疑是他偷襲所能施展的最快的。緊接著,他猛得向前一踏,原地留下一具殘影。
幾乎是下意識的,俢晏雙手交叉護在胸前,巨劍在雙手之前。說時遲,那時快。修羅的攻擊已到,連續的“砰、砰”聲之后,俢晏連人帶劍被擊退了百丈。然而,不帶他片刻喘息,修羅再次身影一晃,向他攻來,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如愿。他的拳頭穿過俢晏的身軀,如落到了空氣上,竟然也是一具殘影。
在殘影消散的一刻,俢晏真實的身影在離他百丈開外顯現出來。
“有道無術,術尚可求也,有術無道,止于術。”
“術?道?有趣!”
修羅邪異的蜥眼收縮成弦,嘴角上揚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栗:“現在,我有了一個更好的想法。抓住你,然后搜魂,一定會得到讓我更滿意的東西。嘿嘿!”
“這真是一個槽糕的主意。”
話是這么說,但由不得他多想,修羅的攻擊再次來臨了。他在黑暗中行進的速度宛如瞬移,好在俢晏有魔龍之眼。魔龍鎧比想象中破損的更加嚴重,想要完全修復使用不知要到猴年馬月,幸運的是,魔龍眼依舊具備破魔的功能。
他原本就擅長速度,故而在魔龍眼的配合下,使用睚眥劍倒也跟得上修羅的速度。甚至,睚眥劍展露出的鋒芒令修羅都不得不暫避,而它的速度似乎沒有極致,只要俢晏的一個念頭就可以到達他想到達的任何地方。它兩尺長的身軀仿佛他的分身,靈活的攻擊,絲毫不會影響他的出手。一人一劍猶如兩人,實力倍增,自然讓修羅難以在短時間內得手。
兩人的速度極快,杜魅兒只能看到幾道在月光下劍閃動。
修羅也是郁悶無比,自己方才得到潘楓的身體,還未曾完全煉化隨心,否則怎能容忍一個小自己不知道多少輩的小子放肆,早一巴掌拍個稀碎了。本以為可以利用潘楓的肉身騙取俢晏的凈世蓮花,好讓自己恢復實力。但是,不知何時哪里出現了破綻,被對方識破了,又想利用杜魅兒擊殺俢晏,奪取他手中的凈世蓮花,可又失敗了。明明天衣無縫,萬無一失的計劃,怎么會失敗呢?修羅一時半刻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俢晏帶給修羅的驚訝遠遠超乎了他的預料。修羅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劍意,仿佛他的整個人就是一柄出鞘的劍——鋒芒畢露,與睚眥劍相比亦是不遑多讓。這對徒手而言的修羅來言,勉強算得上是一種挑戰。當然,修羅自信若是自己火力全開的話,那么,眼前的這場游戲恐怕就要提前結束了。這與他想要通過交手摸索出對方真元的運轉,從而推斷出俢晏術法的初衷大相違背。也許,正如修羅先前所言的搜魂是個好主意,但是俢晏展現的實力讓他不得不投鼠忌器,因為,修羅已經不能確定能用搜魂這樣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不過,修羅不著急。他相信在自己的地盤里,他是無上的王者,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弱小的敵人根本耍不出任何花樣——任何手段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不堪一擊的。
時間逐漸流逝,每一分的逝去,都給俢晏帶來莫大的壓力。不知道什么時候,鬼方族人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的周圍布下天羅地網。
落敗幾乎已是既成的事實,只是遲早的問題。
俢晏也在等待著——等待著勝利的曙光從地平線升起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