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龍脊

謝曉羽這一想花了不少時間，直到晚飯過后，也沒給出個明確決定。

但這種深思熟慮并非沒有效果，在漫長的等待時間過后，原本蓄勢待發的幾名堂主最終也都因此失去了熱情。

由興致高昂逐漸走向心灰意冷，晚飯剛結束不久，便都紛紛退下去忙自己的事。

幾個時辰里沒一人敢催問的，只是害怕再惹得宗主不高興。

有些事情他們雖然想不明白，但也清楚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僥幸。

錢坤今天在后院算是救了眾人一把，可誰都知道那里面的運氣成分究竟有多大。

說是踩到狗屎，絲毫不過分。

“這煙，飄起來沒完了。”

回到后院再次看向空中，謝曉羽的心中依然還在想。

他說的想想可不是說著玩的，做為一名合格的劍閣宗主，自己從來都不會信口胡說。

那黑煙眼下看起來還要飄很久，搞的自己的思緒跟它似的沒完沒了，一不留神，還容易想多，如此下來，時間自然全被耽誤了。

“估計要飄到天亮。”

將后院的燈火全部點亮，阿如不知道那些黑煙還有什么好看的。

那黑煙初看時倒是挺驚人的，時間久了，卻覺得很平常，從百莽山里飄出來的東西，跟劍閣能有什么關系，說不定明日一早，便會有消息從山中傳來了，那么多陌生人接連進山，不可能查不出原因。

而只要有人，便一定能夠打探到消息，這種事情，九州內就沒有做不到的。

世間沒有不透風的墻。

“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心中雖然也覺得的事情與自己無關，謝曉羽卻越看越來勁。

那股黑煙在西北方向直沖云霄，比身邊的夜色還要濃厚，聚而不散，像個鐵柱子似的直挺挺在那里捅著，如果不是白天已經看到，自己這會還以為是什么東西從空中被扔下來了呢。

天空中是有光亮的，在那還帶著光暈的背景映襯下，總覺得那股黑煙好像一直在加強。

看著比之前粗壯了不少。

“宗主想好了？”

見謝曉羽抬腳就想要出門，阿如在身后緊跟著問道。

她覺得謝曉羽是被黑煙給吸引到了，因此也沒有太驚訝。

不當著幾堂堂主的面做決定是不想他們參和到此事中吧，劍閣宗主，素來追求獨來獨往。

“想什么？晚飯吃的太多，我現在要出去消化一下。”

也不管阿如有沒有聽明白自己的話，謝曉羽推開木門便挺身出去了，心中真的沒有目標，只是順著閣中小道不停的走，來往的劍閣門人很多，走著走著便來到了最邊緣的斷崖旁。

這些斷崖可以說是劍閣的天險，與相鄰最近的山頭之間還隔著幾十丈，平日里自然有弟子在此看守修習，只是他謝曉羽不常來這里。

那么大的劍閣，誰沒事會往最邊緣跑，這崖邊的山風，可是很大的。

“宗主，您來了。”

從周圍聚集過來，原本三五成群的劍閣弟子很快一一上前躬身道。

宗主來斷崖邊屬于新鮮事，正巧他們堂主此時也不在。

“都忙自己的去吧，我隨便看看。”

只覺得陣陣冷風吹面，謝曉羽暗想自己怎么跑這里來了。

他最初出門只是想清凈一下，隨著所選擇的道路越來越偏，不知不覺間竟然走到了斷崖。

算是到頭了。

“是。”

依言又紛紛退去，謝曉羽的到來并沒有讓門人中掀起太大波浪，劍閣中人一天之中總能見上幾面，久而久之，那種尊敬其實早融到骨子里了，太隆重反而不像樣。

這段時間謝曉羽都沒怎么離開過劍閣，平日里和門人相見，雙方淡定的也就語氣上有差別了，甚至連行禮有時候都可以免了。

“項劍南之前是怎么想的？”

順著斷崖邊小小的走了一會，謝曉羽越看越覺得劍閣的布局有問題。

在斷崖旁邊留出那么大的廣場，這安全隱患可屬實不小，如果是自己的話，怎么著也要遠遠的立一道圍墻，黑燈瞎火的，萬一腳下一滑可就完了。

“那邊的小道，是一直通到山底嗎？”

拉過一位門人直指前方，謝曉羽不久后又開口問道。

他對這條山道好像沒有記憶，看旁邊那比周圍明顯低了一級的地勢，應該是山道沒錯。

項劍南這個想法可不好，好好的天險，愣是給開出了一條隱患。

就算是再難的天梯，也有的是人敢往上面趴，看什么時候了。

“只修了一半，并未到達山腳。”

照實向謝曉羽回稟，被抓到問話的劍閣弟子其實挺不解的。

這條山道存在幾年了，宗主不可能不知道它的情況，最開始，就是他請工匠們修的，現在怎么忘的干凈。

“為什么只修了一半？”

聽弟子跟自己匯報完，謝曉羽想不明白的繼續問道。

難不成當初項劍南修到一半后悔了，又或者有其他想法？

“聽說好像是拖欠工匠工錢，他們不干了...”

有些尷尬的看了謝曉羽一眼，說話的劍閣弟子都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這事當時在劍閣里不算秘密，據聽說還是宗主親自下令不給工錢的。

那時候劍閣還不太富裕，而在斷崖上修山道又是個很危險的活。

需要的銀子太多。

......

裝作沒聽到似的示意門人可以自由活動了，謝曉羽徑直來到山道口，每個門派應該都有它艱難的時候，怪只怪自己的嘴實在太快了。

沒銀子修山道，這是他們劍閣曾經發生的事嗎？現在，絕不可能。

想那項劍南那么高的劍術，帶著弟子自己干不就得了，何至于請工匠，落下個被人取笑的爛尾工程。

“這山道，修的還挺漂亮。”

站在山道入口向下觀望，謝曉羽不得不稱贊項劍南當初請的那批工匠手藝高，原以為斷崖上的山道肯定簡陋又兇險，可是真看到時卻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一級一級全是依山勢鏟下去的，彎彎曲曲的坡度放的很平，依附在兩邊的巖石之中，一直蔓延到黑暗中看不見的地方，就像是剖開了山體的血肉，露出里面根根可見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