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細的手腕上掛著惹人注目的物件，可是秦多羽從戴上之后便沒有再刻意去撥弄它。

仿佛它真的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裝飾品，一聲接一聲倒吸涼氣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秦多羽固執地看向已經面色慘白的女人：“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她輕笑著，對自己問題的嚴重性不以為意。

那人不說話，慌張地瞪視著同樣不知所措面色沉郁的李欣雅和厲家二嬸。

空氣忽然間凝固了起來，就連流淌著的優美的樂曲都沒能舒緩此刻緊張的氣氛。

秦多羽收回眼神，心里也明白恰到好處的威懾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于是輕輕嘆口氣。

“……各位，我就算再平凡普通，可進了厲家的門，就是厲家的一份子了，還希望大家開玩笑的時候，注意分寸。”

似是無奈，實則卻是在給她們臺階下。

首座的夫人眼底露出了掩飾不住的贊賞，但是卻又沒有展露分毫，從一開始就決定了對這場鬧劇“作壁上觀”。

“秦多羽！”李欣雅完全沒有想到秦多羽居然真的有膽子把鐲子亮出來，這下不僅是厲家人，整個名媛圈子就都會知道，她李欣雅沒有得到的東西，竟然被一個小輩，還是一個出身平凡且藉藉無名的小輩搶了去！

以后她的這張臉，還要怎么出門見人！

秦多羽怒了，語氣也不太好：“婆婆，我都說了，不要因為我們之間的嫌隙打擾大家的好興致。”

這個女人怎么這么不知好歹死纏爛打，當著整個上流社會嘴最碎的一群人，她就這么不顧及厲家的顏面嗎？

她這個外人都比她做的合格！

李欣雅怒火中燒，本就不夠用的腦容量還是艱難地扯回了一絲絲的理智。

“眾所周知，今天本該坐在這里的，是喬家的寶貝千金，該帶著那個鐲子的，怎么也還是知書達理孝順長輩的好女孩，你雖然很多方面有不足，但是身為盛明的母親，我還是希望你能恪守婦道，不要再做這么出格的事了。”

恪守婦道？秦多羽笑了，這都什么年代了？大清都亡了一個世紀了，怎么居然還有人的思想能迂腐成這個樣子？

她本以為自己的家庭已經夠畸形了，沒想到還真是山外有山。

“……”秦多羽很不給面子地掩唇嗤笑一聲，繼而不再理會她，反而是將視線投注在始終沒說過話的夫人身上，輕輕慢慢地道歉：“真的很抱歉。”

一場好端端的賞花會就這樣被攪和得氣氛尷尬起來，上了年紀的夫人們紛紛湊到李欣雅身旁，完全沒有人愿意主動過來搭理她。

但是秦多羽能感覺到，還是有很多人在猶豫試探，看到底站在哪邊更合適一點。

厲家婆媳關系將至冰點，宴會上差點當眾撕破臉這樣的劇情，是吃瓜群眾最喜聞樂見的。

不出一天，整個H市都會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她們要提前看好風向，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向。

秦多羽雖然得到了厲家認可，但是出身這個問題就讓很多人望而卻步，李欣雅雖然能力秉性都不盡如人意，但好歹已經是厲德海名正言順的妻子。

這兩個選擇，有利有弊，誰都無法一眼看清也未來的走勢。

沒人打擾秦多羽，她也樂得清凈，一個人端著一倍度數不高的雞尾酒坐在玻璃窗前，托著下巴瞅窗外的人工小溪。

她看樣子實在發呆出神，但是耳朵還是時刻關注附近傳來的各種聲音。

結果就聽到了出現頻率最高的兩個字——“喬家”，還有那個本來應該和厲盛明結果的名字——喬馨語。

“喬家的態度是不是太奇怪了？”

“怎么說？”

“今天喬家一個人都沒來，而且也沒有公開發難厲家，新娘子偷梁換柱這樣大的事情，他們就這么吃悶虧嗎？”

“說不定是暗地里給厲家顏色瞧呢？喬家雖不如厲家，怎么說都不會一聲不吭的。”

閑言碎語聽多了，秦多羽也就免疫了，她盡自己所能收集著對自己有用的消息，望著窗外的眼神雖飄忽，可是腦子卻轉的很快。

她記得當時自己是被人敲暈的，然后稀里糊涂上了厲盛明的車。

這點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讓她確認。

而喬家的反應，確實很奇怪，這讓她不得不疑心。

“你好……”

身側突然傳來一聲開朗的聲音，秦多羽回過頭，看到的確實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

“你好。”秦多羽有些懵，沒想到還會有人帶這么小的孩子來參加這個所謂的名媛交流會。

“你很有趣。”

小孩子的話往往出其不意卻真誠直接，秦多羽忍不住笑一聲逗她：“我哪里有趣了？”

“你敢當眾頂撞你婆婆，然后那些女人后來都不敢找你麻煩了，虛偽。”

“……”

這算什么夸獎？

秦多羽滿頭黑線，卻又不能跟一個孩子講道理說——你這樣表達會讓人誤會的。

而且那些人哪里是因為李欣雅才不住嘴的，明明是因為自己手腕上的鐲子。

一個有威懾力的身份是個好東西，但一個有象征意義的物件，很多時候比人來的更加價值。

畢業后摸爬滾打了這么些年的秦多羽明白，這就是最正常不過的人性，而她勤勤懇懇地工作，不過也是為了一份足以讓自己有話語權的身份掙扎而已。

她的思緒飄得有些遠，孩子稚嫩的聲音繼續在耳邊聒噪著。

“我就不敢反抗我的媽媽，她太兇了，我是好不容易才讓她帶我來的。”

“媽媽的話當然要聽。”秦多羽下意識回答。

“那你也會好好聽媽媽的話嗎？”小孩擰著眉毛不服氣的反問。

秦多羽一怔，想起了那個被自己掛斷的電話，片刻后低聲回道：“不會。”

小姑娘很是得意地瞥一眼秦多羽，下巴揚起哼一聲，轉身離開。

秦多羽突然覺得很累，心里的疲憊一旦涌起，總會像潮水般瞬間吞沒她的理性。

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想要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裹緊被子什么都不想，然后好好地睡一覺，等到第二天醒來，就又是新的一天。

玻璃窗外的牟星站在樹影下，看著半垂著腦袋的秦多羽，掏出手機給厲盛明拍了一張照片過去。

沒一會兒就收到了回復：“現在送她回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