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宮。
“母妃,兒臣告退。”
李方澤行大禮告退,待那抹錦衣長袍消失在宮殿門口,貴妃娘娘的掌事宮女方到貴妃娘娘身側伺候。
“三皇子孝順乖巧,心地純善,娘娘大福。”
貴妃娘娘看著自己玉蔥般的長指,眉目復雜:“澤兒未免純善過了些,一些宮中爭斗都不懂,方才還擔心太子路上太冷,不時的心疼。”
“三皇子年幼,還需要貴妃多操勞。”
“是啊。”貴妃娘娘神色柔些,“我自然要為他找出一條大道。對了,椒房殿那位最近又去御書房跪著了嗎?”
“是,聽說非要見到陛下不可。”
椒房殿另一位妃子敏妃常年盛寵,只是腦子不太好,最近一段時間陛下辛勞,心力交瘁,她偏不知好歹要去尋陛下,說自己一個人睡害怕。
結果日日去跪,陛下還是避之不見。
“陛下自從安國公謀逆之后,就沒有喚人侍寢了。”掌事宮女小心翼翼說著。
“是嗎?”貴妃娘娘眼中鋒芒乍現:“殺手都布置好了嗎?”
“您放心,就要動手了。”
“盡快解決掉,免得陛下看到與那個女人相似的臉,又舍不得了。”
掌事宮女感覺到貴妃娘娘的怒氣,當即應下,匆匆退下。
——
十月三十日,雪停。
自那日,兩人在沒有提過殺人一事,他們去過溫南瑤指定的位置看了,囚車已經走了,對官兵們來說,路上死一兩個人不算什么。
在馬車中,江箬會隔一段時間為李邶夜揉僵硬的小腿,他的腿不能廢,他還要一步步走回帝京。
“再過一城便到帝京了。”
路勢漸平,江箬便在車里升起小火爐,煮著熱水,馬車里蒸騰著熱氣,暖烘烘的。
李邶夜透過裊裊煙氣看到江箬耳側劃下一縷黑發,垂在瑩潤潔白的脖頸處,這個少年有著和其他男子不一樣的皮膚,那抹黑發就顯得有著礙眼。
他伸手將黑發挑上去。
江箬的眼神變得微妙震驚,她尷尬的后退一步。
雖然近日兩人會有肢體接觸,但是這個動作有些……曖昧。
“殿下。”她一本正經的板起臉:“這等小事就不勞煩您了。”
李邶夜不解,兄弟之間勾肩搭背有肢體接觸再正常不過,怎么他就這么討厭。
但是每個人都有怪癖,聽崇月說苦若自幼不與人親近,不悲不喜,唯有對他比較在意。
“是我唐突了。”
江箬微咳一聲:“倒也不是,殿下要喝些茶嗎?”
李邶夜點點頭,江箬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他,又出去給崇月一個暖爐,方才喝了沒幾口,馬車驟然停下。
“師叔?”
“出什么事了。”
江箬邊問邊掀開簾子,厚重的簾子一打開,長風灌了滿馬車,江箬看到他們的正前方,是一處懸崖。
“我是按照路標走的,按理說再朝前走上兩個時辰就到村落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到了懸崖。”
崇月一臉后怕,結了冰的地面路滑的緊,幸好他視力好,早早的勒緊馬韁,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江箬略微一思索,猜中了緣由,心里一片冷然:“怕是有人動了路標。”
“路標?”崇月驚呼。
他話音剛落,空中響起錚錚聲響,如同暗夜中猛然挑動的琵琶弦聲,同時在聲響時,車內的太子殿下瞬間丟掉茶杯,一把撲倒江箬的身上,兩人順勢滾落到地上,崇月動作更快的下車,同時將身上披風飛了出去。
砰砰砰……不計其數的聲音響起,等李邶夜和江箬穩下來時,那輛馬車已經射成了馬蜂窩,連飛出去的那件披風也落滿劍羽。
“師叔,殿下,你們先走!”
崇月從地上拔出一支箭咻的扔出去,雪海中響起一聲哀嚎,雪地中印出一絲絲血跡。
“不行,崇月一起走。”
江箬斷不能只留下他一個人在這里,暗嘆離帝京越來越近,暗殺也開始蠢蠢欲動了,這只是第一場,剩下的路不知道有多少場。
崇月聽到這句話,竟然詭異的心花怒放起來,他眼睛放光:“師叔不必擔心我,我輕功很好,這些人追不上我,我來斷后,你們先走,殿下,你帶師叔離開,要保護好師叔。”
最后這句話是對李邶夜說的,李邶夜權衡再三,這才翻過身將江箬壓在身下,江箬不察,竟然被壓制住,李邶夜像是做了什么壞事一樣,又快速起來一把抓住他拽著他離開。
“殿下。”江箬眉頭緊皺。
“我們三人中只有你的這位師侄有武功,我們留下會拖累他。”
這話說的是十分在理,江箬滿懷擔憂的跟著太子殿下沿著懸崖峭壁一路逃走,不知多久看到了一處小村莊,兩人就近借宿。
村戶人家給他們騰出一間房間,此刻待在房間里,兩人都有些余驚未過。
“倒不如你們繼續去傳道,我一個人回京,路途危險,我不能置你們生死于不顧。”李邶夜準備著熱水,這些天他也會做一些事情,他雖然是天之驕子,但是并不嬌氣,能行兵打仗的人,當然也能吃苦。
“殿下,我會護送你回帝京的。”江箬不敢想象,李邶夜一個人回帝京會發生什么事情。
“苦若,就這么擔心我嗎?”李邶夜忽然停下手,側過臉看去,一字一句的道:“現在我的境地,多少人都避之不及,依你的身份,你又何必?”
江箬心中一驚,她快速的垂下眼眸,將眼中的情緒壓下。
已經相處了這么多日,他終究還是懷疑她的身份和目的。
小道士渾身透露著的失落與難過,盡管掩去了神色還是不可避免傳達給了李邶夜。
“我并非懷疑你,我只是覺得,不值得。”
“太子殿下心懷天下,仁善良德,為何不值得。”江箬快速回道。
他的一顆赤誠之心,再無人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