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陽行走在人行道上，心頭的陰霾消散開去，她體會到看花還是花，看山還是山的境界。
這樣敞亮的心情讓她特別想打個電話。她拿出手機，撥了號碼。
“喂，邱云，在忙嗎？”
“哦，現在這會兒還好，還沒忙起來。你在廣州玩得好嗎？”
“還行吧。我還遇見明哥了，他也來這里出差了。”她就是要告訴他這件事。
邱云有些意外，“是嗎？那好巧。他請你吃飯了？”
“何止吃飯，還爬山、坐觀光船，昨晚還同宿酒店了。”文陽用很夸張的聲調說道。
邱云停了幾秒鐘，又說：“你好像玩得很開心嘛。”
“你不高興了嗎？很驚訝嗎？”文陽哼了一聲之后問道。
邱云又停了幾秒鐘，回答道：“沒有不高興，不過有點驚訝，還有點擔心。”
“擔心什么？”
“他畢竟是已婚人士，你們共處一室是不是不太好？”邱云小聲說道。
“你現在才說這樣的話有意義嗎？干嘛要當事后諸葛亮？”文陽語氣重了點，她要讓他知道自己生氣了。
“我一早就提醒過你的。”邱云為自己辯解。
“可是你并沒有阻止我啊，你明明就是在等著看好戲。”文陽質問道。
“我什么時候這樣想了？再說，我憑什么干涉你的生活啊？我有立場嗎？”邱云也生氣了。
“你沒有立場嗎？難道你不是我的朋友？我們之間的關系又僅僅是普通朋友嗎？”文陽連續反問。
邱云再次沉默了幾秒鐘，嘆口氣說道：“好了，事已至此，再說這些有什么用？你告訴我這些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都不知道嗎？我還沒說完呢。雖然我們同宿酒店，但是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并且剛才我已經跟他做了徹底了結。以后我不會再和他聯系了。他從此在我的生活里被抹去了。”文陽還是把真實情況告訴邱云，并且為自己的決定感到自豪。
“真的？你做得到嗎？看你之前不是很矛盾嘛。”邱云一副不可思議的語氣。
“矛盾的是你好不好？我不過是暫時迷茫了而已。”文陽把兩人之間的問題看得更清楚，又說，“我迷惘的時候給你寫信，你卻說些不痛不癢的話，明明是你在矛盾。”
“不痛不癢？我說的可是肺腑之言。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的性格我不知道嗎？你一眼看上的東西不是要想盡辦法去得到嗎？別人說一個‘不’，你就說更多的‘不’，反正，你若是沒有滿足心意，對那個東西的熱情就不會降低。”邱云反駁了文陽的話。
“我有那么叛逆嗎？”文陽不相信自己是叛逆的。
“你就是這樣的。表面乖巧可愛，骨子里叛逆。你的情緒還反復無常，令人難以捉摸。”邱云不管不顧地道出所有的話。
“這么說，跟我做朋友，你一直很痛苦了？”文陽又生氣了。
“唔，有時候是這樣的。”邱云收斂起吵架的氣勢。
“那何不我們也一刀兩斷，再也不做朋友？”文陽氣得口不擇言。
“我不同意。你是我從小的朋友，這個關系斷不了，永遠也斷不了。”邱云鄭重地回答。
雙方都沉默了幾秒鐘，邱云又說，“你別隨便就跟人斷絕關系，別忘了我們還有約定呢。”
文陽正在努力控制情緒，一聽邱云說起約定的事情，又氣不打一出來，狠狠地說道，“你別跟我提什么約定，那不過是沖動之下的幼稚行為。如果繼續深究下去，那不過是給自己的歸宿上個保險，或者說留一個備胎，好讓這幾年盡情地玩弄感情罷了。”
“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邱云冷冷地追問道。
“難道你不是這樣想的嗎？”文陽反問道。
“我從來沒有這么想。我覺得這是一個美好的約定。”邱云的語氣柔軟了。
“那你認為它會實現嗎？”文陽突然明白所謂的約定其實是一個諾言，而所謂的諾言，就是把話說到很遠的地方，遠到去不了，回不來。
張愛玲不是說過嗎——諾言的“諾”字和誓言的“誓”字都是有口無心的。
“為什么不能實現？你不希望它實現嗎？”邱云反問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確定不了，一直處于矛盾之中。你說得對，我就是反復無常。因為這個東西讓我覺得矛盾，我才對它反復無常的。”文陽嘆息道。
“哎，你又在說矛盾的問題了。生活本來就是矛盾的。我現在也無法給你解開這些矛盾，只能靜待時間給我們答案了。”邱云不再爭論了，他需要轉移話題，問道，“接下來你要怎么辦？還在廣州繼續玩嗎？”
“唔，再玩兩天吧，然后就回去工作了。”
“不回家一趟嗎？”
“不要，過年才回去過。”
“那你要不要到我們這里來？這里山清水秀，風景很不錯的。”邱云發出邀請。
“我想一想吧。”文陽略微矜持了一下。
“不用想了，和曉青一起來吧。”邱云不容置疑地說道。
“曉青她要來嗎？”文陽覺得驚訝。
“昨晚我們說好了，連著這個周末你們學校放假四天，她說要過來玩。”
“為什么要放假？五一還沒到啊？”文陽都不知道學校放假的事情。
“她說是因為一個少數民族的節日——三朵節。這個節日對當地人來說是重要的節日。”邱云解釋道。
“哦，是這樣啊，我還不知道呢。可是我跟過來會妨礙你們的好事的。”文陽心里酸酸的，原來他們背著她都計劃好了。
“你在說什么呢，沒這回事啊。”邱云辯解道。
“曉青來了就有事了啊。我不過來打擾你們了。”文陽正式拒絕。
“你過來嘛，我要上班，你們兩個女孩做伴，可以四處走走，這樣安全些。”邱云一邊邀請，一邊說出更好的理由，“這里的風景真的值得欣賞。”
“她來了你就不要上班了，請假陪她好好玩唄，有你在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呢。就這樣吧，我先掛了。”文陽不等邱云回答就掛斷電話。她心里堵得慌，踢了一腳路邊的大樹，小聲吼道，“壞蛋，都是壞蛋。”
文陽輾轉兩個小時回到熊暢的宿舍，坐在椅子上發呆，熊暢上完課回來了。
“呀，快說，你昨晚和誰一起在酒店住？”熊暢開門見山，拍了一下文陽的手臂。
“一個男人。”文陽毫不隱諱。
“我當然知道肯定是男人了。那有沒有發生什么不可告人事情？”熊暢笑嘻嘻地問道。
“沒有，沒有發生你想象的事情，而且早上就結束了和他的關系。”文陽抱著雙膝，幽幽地把關于明哥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哇，祝賀你，通過了已婚渣男的一關。尋找真愛的路上總是會遇上渣男的，還好你沒有陷入，關鍵時刻保持了理智，全身而退。”
熊暢真誠祝賀，但是文陽的臉看上去還是悶悶不樂。她又問道：“你怎么不高興呢？舍不得嗎？還有其他什么事情嗎？”
“什么舍不舍得？我可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有另外一些事情讓我心煩。”文陽嘆氣道。
“什么事？”熊暢覺得又到了挖掘八卦寶藏的時間了。
“沒什么事，說不清道不明，等我理清了再和你詳細說說。”文陽認為有些事必須沉淀之后才能一目了然。
“好吧，等你以后告知吧。今天我有空，陪你玩一玩，我們去陳家祠吧，那里有書香味，適合咱們逛逛。”
“好啊，走吧。”文陽不想待在宿舍里胡思亂想，出去走走最合心意。
一個小時后，文陽從公交車上下來，電話震動了，是曉青打來的。她打個手勢，示意熊暢在路邊稍等一下。
“喂，文陽，你在干嘛？”曉青問道。
“我剛下車，準備和大學同學一起去陳家祠。你這兩天好嗎？曉青。”
“還是那樣吧，挺忙的。不過馬上就要放幾天假了。我準備出去玩一玩。”曉青的聲音聽上去難掩興奮之情。
“去哪里玩？來廣州找我嗎？”文陽假裝不知道曉青的目的地。
“那不可能了，太遠了。我想去邱云那里看看，你覺得可行嗎？”
“有什么不行的，想去就去吧。你們也很久沒見面了。”文陽的心里又泛起漣漪。曉青早已經決定去邱云那里了，現在又跟她說是什么意思呢？
“可是我覺得邱云似乎不那么想我去，他沒有主動邀請我。我這樣不顧禮節地過去了，他萬一不喜歡怎么辦？”曉青說出了自己的猶豫。
“他已經說過喜歡你了嗎？你們倆告白了嗎？”文陽問得相當直接。
“還沒有。其實我……就是想過去當面告白。”曉青小聲地說道。
“你要告白？”文陽吃了一驚——這丫頭挺大膽的。她又瞬間冷靜下來，問道，“你確定他聽到告白不會拒絕你嗎？”
“唔……不確定。說實話，我就是覺得他的態度很曖昧，讓人捉摸不透。”曉青道出問題所在。
“那你在冒風險呢。有必要嗎？”文陽提醒道。
“可是我真的越來越喜歡他，每次與他通電話都充滿欣喜與激動，有時我們都能聊個通宵。我覺得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啊。他如果不喜歡我，還會和我聊通宵嗎？”曉青的情緒高漲了起來。
“聊通宵算什么呀，我以前也和他聊過通宵的。”文陽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但立即后悔了。這是在暗示什么嗎？她在扮演絆腳石的角色嗎？在他們的關系中，她不應該是紅娘的角色嗎？
曉青沉默了。
文陽立刻加了一句，“你別誤會啊，我和他一起長大的，可聊的話題比較多。”
“嗯，我明白。那你說我該不該去呢？”曉青似乎釋懷了。
“你已經跟他說過要去了吧？”
“是的。”
“那就去吧，反正那里的風景應該不會讓你失望。”文陽給出肯定的答復。
“好吧，那我就買票了啊。”曉青的心定了下來，隨后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啊？我很想你呢。你不在的時候，宿舍好冷清。”
“過幾天就回來了，我也想你呢。”
“那好，你盡情地玩吧。拜拜。”
“拜拜。”文陽掛上電話，心里卻莫名惆悵，觀光的心情也沒有了。她馬上給邱云發了短信，“我不會去你那里的。曉青來了，要好好招待人家哦。”
邱云沒有回復。
文陽裝好手機，嘟囔著，“好吧，愿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你在說什么？誰終成眷屬了？”熊暢走過來問道。
“沒什么，你不認識的呢。”文陽笑笑，挽著熊暢的胳膊向景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