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陽躺在自己的床上，母親一邊數落著一邊給她涂上紅藥水，“你看你，在山上瞎跑什么？這下子兩個星期別想出門了。還好沒傷著骨頭。”

文陽已經沒有力氣再為自己辯解了，從姐姐驚呼的那一聲開始，她已經承受了太多的責罵。她的心情跌落谷底，只想蒙頭大睡。

母親刀子嘴豆腐心，給她擦好藥水，就輕輕關門出去，讓她好生休息。

文陽還在猜測邱云為誰而難過，“是曉青還是他們班上的漂亮姐姐？又或許是……為了我？”

她馬上搖搖頭，“算了吧，別瞎想了，邱云應該從來沒有對我心動過，這么多年，連一點暗示也沒有過，怎么可能對我有什么想法？他真是拿我當哥們了，否則也不會開我的玩笑了。”

文陽嘆了口氣，手邊的手機震動了。拿起一看，居然是明哥發來的短信。

“請原諒，看你好幾天沒上網了，擔心出了什么事情，所以短信問候一下。過年還好吧？”

沒想到過年過節的，明哥還這樣牽掛著自己，文陽心里的某個地方軟了。

她迅速回復道，“挺好的，天天忙著相親呢。”她決定捉弄一下他。

“真的嗎？有看中的沒？是什么樣的小伙子？”明哥緊接著問道。

“可惜一個都沒看上。過年回家被催婚，真是煩死了，真想請你幫忙，騙騙我的父母。”文陽接著逗他。

“哈哈，那可不行。如果我還沒結婚，可以幫你的忙，但是現在已經不可能了。”明哥否定了荒謬的可能性。

這樣開玩笑似乎不太厚道，文陽轉移了話題，“你過年不用陪著家人嗎？”

“陪著呢，我們在NMG玩，今晚烤全羊。香噴噴的。白天還帶兒子騎馬來著。”明哥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們跑得夠遠的。你還是全身心陪著家人吧，玩得開心哦。”文陽中斷短信聊天，她覺得家人在一起的天倫之樂不應該被打擾。

“好吧，祝你春節愉快！”明哥再次祝福。

文陽躺在被窩里琢磨著，“男人的心真大啊，什么秘密都裝得下。邱云是這樣，明哥也是。他背著家人與我聯系，難道沒有一點愧疚嗎？他和家人的關系難道不好嗎？為什么要來招惹我呢？”

想著想著她進入了迷迷糊糊的狀態，手機不合時宜地再次震動。

她朦朧中拿起手機，竟然又是明哥發來的。

“聽說你的腳崴了，嚴重嗎？”

文陽一下子睡意全無，明哥怎么知道自己的腳踝受傷了呢？她剛才沒有告訴他啊。她立即問道，“請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聽邱云說的。他說你們今天爬山，然后你受傷了。”明哥回復道。

沒想到邱云這么多事，文陽撇撇嘴。“是不小心崴腳了，不過還好，醫生說擦幾天藥水就會好的。”

“萬幸吶。你要好好聽話，在家乖乖躺著，這樣才能好得快。”明哥叮囑道。

“你還真把我當作一個孩子了。切！”文陽發了不屑的表情。

“呵呵，叛逆的孩子。睡覺吧，晚安。”明哥毫不在意。

“討厭你打擾了我的夢，還怎么晚安呀？祝你不安。”文陽任性起來。

“好的，我一定不會睡得安穩的。”明哥自我詛咒。“等你好了，我就安了。”

文陽把手機扔到一邊，摸摸身上的雞皮疙瘩，“這個男人，情話說得真溜，令人無語。”

不過更令她無語的是邱云，干嘛要把她受傷的事情告知明哥呢。他又在自覺地扮演“鴻雁”角色嗎？他好像不喜歡文陽和明哥之間發展出特殊的感情，卻又在做這些傳遞信息的無聊之事，到底居心何在？必須得質問他才行。

文陽給邱云發去短信，“你為什么要告訴明哥我受傷的事情？”語氣還是她一貫的直截了當。

邱云過了好久才回復，“隨便聊的時候，說漏嘴了。抱歉。他來信息關心你了？不喜歡嗎？”

“要是你此刻在我面前，我定要拿針線把你的嘴巴給縫上。”文陽的假設有點駭人。

“會疼的。”邱云發來哭泣的表情。

“我才不管你疼不疼，誰叫你多事了？我和明哥之間不需要別人來傳遞信息。”文陽發去生氣的表情符號。

邱云做出保證，“好，好，好，以后堅決不在他面前提起關于你的一個字。不過實話實說，收到他的關心不感動嗎？”

“感動啊，那又怎么樣？我本來就容易感動啊，要是你經常給我發短信，我也很感動。不過你這個大忙人哪里有時間關心我，還有一大堆曖昧的女朋友們等著你呢。”文陽的語氣有些浮夸。

“用‘們’字就夸張了啊，最多一個。”邱云狡辯著。

“哪個？曉青？”

“不用猜了，我不會告訴你的。”邱云故意惹人生氣。

“你！欠揍！”文陽發了敲打的表情。

“啊，好疼。你還是好好休息吧，爭取早日康復。別想太多，普通朋友之間傳遞信息，或者問候一下都沒什么大不了的，不要陷入自己的幻想之中了。”邱云的話又是一貫的語重心長。

“壞蛋，知道我想太多，還不給出明確答案。”文陽在手機上打出這幾個字，又咬著嘴唇想了想，把字刪掉了。

她把手機放在一旁，不再回復，蒙著腦袋睡覺了。

腳扭傷對于文陽來說也不全是壞事，至少不用挨家挨戶去拜年，而后被七大姑八大姨念叨著工作了就該結婚了什么的，她可是親眼見過姐姐被催婚不堪歲月。

她每天在躺床上要么睡覺，要么看書，要么發一會短信，豬一樣的日子過得相當愜意。

除了父母，還有一人每天準時問候她，就是明哥。他總是在早晚九點各發一次短信。說說天氣和見聞，推薦藥物和治療方法，或者發來一些笑話。

不可否認，文陽喜歡收到他的短信，有時到了八點五十的時候，她就自覺地放下書，盯著手機等待，好像被馴化好的小狗乖乖坐在門口等待主人回家。

當她意識到自己被套住了，瞬間不開心了，她決定解開自己的繩子。

文陽給明哥發去信息，“難以相信，你的習慣問候竟然讓我產生期待，甚至是依賴。這樣實在不好。所以，你以后別發短信了。我的腳傷快好了，可以走出去看世界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們還是用郵件的方式交流吧。”

等了好久她才收到明哥的回復，“好，尊重你的決定。這些天怕你呆在家里無聊，所以發了很多信息。如果你對此感到厭煩，我馬上停止發消息；如果你產生期待，我無法掩飾內心的歡喜。希望能成為你每天都會想到的朋友。”

“不得不說，你太厲害了，把我當向日葵一樣呵護，讓我的心只能向著你生長。”文陽忍不住抒發了自己的感情。

“何德何能，敢成為你的太陽？我更愿意成為你酣眠時窗外銀色的月光，靜靜守護你的美夢。”明哥回復道。

“要是美夢破碎了怎么辦？月光還是那樣的月光，而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文陽想到最壞的結果。

“如果只是做做夢，沒有把夢變成現實的沖動和欲望，你還是你，我也還是我。”明哥給出另一個選項。

“那我們的相遇是沒有任何意義，徒增煩惱而已。”文陽無力又無奈。

“我讓你心煩了嗎？”明哥問道。

“有時候。”文陽誠實地回答。

“原諒我吧。我想你的時候從來沒有煩惱。世界上有你的存在，我就心滿意足。”明哥又說這樣的話了，聽上去矯情又虛偽。

“撒謊！如果我不再理你，你也心滿意足嗎？”文陽生氣了。

等了半天，明哥才回復，“如果你不再理我，我會抓狂，像關在籠子里的野貓，到處抓撓，直到爪子破裂，血流不止。”

天吶，他在說些什么，完全是自相矛盾的。

文陽受夠了他莫名其妙的情話，毫不留情地指出，“你知道你說的話前后不一，自相矛盾，邏輯不通嗎？其實你就是一只貪腥的野貓而已。”

信息一發出，文陽就后悔了。不該說得那么直接，這不僅羞辱了他，也羞辱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明哥沒有回復，或許他被激怒了。

文陽在手機上打出“對不起“，又猶豫著刪掉了。如果他果真被她的話說中了，這樣斷掉也不是壞事。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壞人，又何必浪費她的感情，對他抱有幻想和留戀？

仿佛一個世紀過去，手機屏幕終于亮了。

“我不是貪腥的野貓，而是懂得欣賞美的野貓。我從來不用邏輯思維與你聊天，只是放縱自己說出心中所想。時至今日，無法不去回憶你的每一個笑容，你的聲音，你手心的溫度……雖然永遠無法輕松自如地走向你，但是每天的問候與聯系，漸漸滲入我的呼吸。我不會傷害你，絕對不會，這只野貓只想偶爾蜷伏于墻角，沐浴著來自你的溫暖陽光。請你原諒。”

文陽一字一句地看完，卻不知所措。

理性告訴她明哥是一個精神出軌，搖擺不定的男人。感性卻讓她莫名其妙地心疼。她要原諒他什么呢？原諒他對自己的心動還是無法靠近？這個滿口“請原諒“的男人真的值得原諒嗎？

現在她要做什么？要把這個男人搶過來嗎？不，她是有明確界限感的人，從來就不屑于別人的東西！可是這男人，這個愛說情話野貓一般的男人，是不是遇見的太晚？

文陽把手機扔到一旁，緩緩下床，忍著痛勉強走到陽臺。

父親養的幾盆盆栽長勢良好，尤其是那盆綠茸茸的文竹，竟然纏繞著鐵欄桿向上發展。

文陽捏捏文竹柔細的葉子，喃喃道：“趁勢而上的家伙！不知進退的家伙！不可饒恕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