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悠悠是直到24歲那年,才忽然意識到,當(dāng)年的初戀是那么濃烈,以致于她苦苦等了十年,這十年,也因為自己執(zhí)拗的喜歡而變得不堪。
中考結(jié)束了,黎悠悠查到成績的時候并不驚訝,原本應(yīng)該毫無壓力考到第一的她因為沉溺在歐陽冰的冷漠中并沒有沖刺,她拉著林仙在校外的小樹林喝一杯5毛錢的自產(chǎn)酒、或者買一瓶大麥酒。已經(jīng)16歲的黎悠悠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她以為她那遲來的喜歡還有意義,她以為她的真誠應(yīng)該使得歐陽冰感動并以同樣的態(tài)度來回應(yīng)她,但是一切只是她單純的以為。歐陽冰已經(jīng)忘記了這個羞澀、遲疑、畏畏縮縮的黎悠悠。黎悠悠面對歐陽冰的冷漠和越來越臨近的中考,感到十分壓抑。她偶然碰見幾個男同學(xué)在對面的小超市打酒,一個紙杯一個紙杯,她便跟著他們?nèi)チ耍那榫w需要釋放,她的喜歡也需要稀釋。
“其實,你這種喜歡只是不甘,你不甘心的是你的喜歡得不到回應(yīng),可是悠悠,他也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你不是么?他對你的好感也很可能是因為你的喜歡”林仙一語中的。
黎悠悠沒有喝過酒,更何況是充滿刺鼻味道的白酒。她強迫著自己喝了兩口,慢慢感到頭暈,又覺得心里難過得很,眼淚就止不住了。
“我知道,我只是壓力太大了,馬上中考了,我又這樣不振作,感覺對不起我爸媽”黎悠悠并沒有再提歐陽冰,她再心里倔強的想,以后,我一定只會喜歡喜歡我的人。
木文昊、黎悠悠是62班唯一考上區(qū)一中的人,兩人并沒有過多的交集,但是在開學(xué)那天看見彼此的時候還是很興奮。新的環(huán)境、新的同學(xué)、新的朋友、新的知識都在等著他們,還有,屬于他們彼此的初戀。
鐘塵是補習(xí)了兩年才考到區(qū)一中來的,作為木文昊和黎悠悠的老鄉(xiāng),到了班里自然而然就走得近了。加上祖籍也在木文昊村的地瓜,木文昊的表弟木文翰,幾個人很快熟悉起來,成了要好的朋友。
“同學(xué)們,進入了高中生活,你們不要覺得輕松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就要為高考而戰(zhàn),高考才是你們走向自由的最后一步.......”班主任在臺上開始了開學(xué)致詞,甚是慷慨激昂,下面一片嘆息。
“哎.......中考前說到了高中就好了,到高中了又說高考以后就好了,什么時候是個頭哦”木文翰在黎悠悠旁嘀咕起來,黎悠悠哈哈兩聲,用胳膊打了一下木文翰,示意他小聲點。木文昊和鐘塵坐在黎悠悠前桌,兩人都不愛說話,悶著頭在聽課。黎悠悠對理科不感冒,聽老師講課,越聽越糊涂,只能一下課就找木文昊求救。鐘塵自己也聽不懂,但他才不想浪費下課那短短的十分鐘,鈴聲一響他就跑出去了。
高中生活就這樣開始了。黎悠悠住進了8個人的宿舍,和來自江邊的楊鈺成了好朋友。楊鈺是個學(xué)霸,長得好看又聰明,完全是老師心目中的優(yōu)等生,不到一個月,地瓜就喜歡了這個可愛的姑娘。黎悠悠呢,已經(jīng)完全被高中的物理、化學(xué)、地理搞得暈頭轉(zhuǎn)向,每天只能埋頭學(xué)習(xí),下課鈴一響,木文昊也就默契的轉(zhuǎn)過身來,為黎悠悠輔導(dǎo)。
那一天的陽光格外燦爛,午休的教室特別安靜,木文昊被木文翰和鐘塵約出去打籃球了,坐在窗口的黎悠悠感到十分困倦,便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隱約中,她聽見了木文翰和木文昊的對話:
“哥,你是不是喜歡悠悠啊?”
“是你喜歡她吧,朋友妻不可欺,我不跟你搶”木文昊笑著說道。
“你對她這么好,還不承認(rèn)”
“我?guī)退o導(dǎo)作業(yè)而已....”
黎悠悠醒了,但她保持著睡姿不敢動彈,她只覺得自己的臉燙的要燒起來了。直到上課鈴響,黎悠悠抬起快麻木的雙手,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木文翰還是看出了黎悠悠的不自在,她不再拿筆戳他,也不會惡狠狠的罵他打擾了她學(xué)習(xí)。他拿出筆記本,寫道“同桌,你不對勁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黎悠悠在下面回復(fù)“沒有啊,別煩我,好好聽課”木文翰聽話的合上筆記本。下課以后,木文昊一如既往準(zhǔn)備給黎悠悠輔導(dǎo),黎悠悠假裝肚子疼,跑出教室去了。
她有點慌亂,木文翰幽默搞笑,木文昊沉悶低調(diào),兩人長得像,性格倒迥異。想起歐陽冰,仿佛已經(jīng)過去了一世紀(jì)。黎悠悠每天在難以解答的數(shù)學(xué)和物理中煩惱,已經(jīng)把喜歡這件事拋之腦后,但是現(xiàn)在,這個心跳的感覺又回來了,而且比過去更加強烈。她在操場邊踱步,想著自己是不是喜歡木文翰呢?好像沒有,木文昊呢?好像也沒有。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她就開心的蹦跶回教室了。
木文昊開始忙碌起來了,他一邊要幫黎悠悠輔導(dǎo)作業(yè),一邊要參加年級的籃球賽。黎悠悠也是過了半學(xué)期才知道原來木文昊打籃球打得那么好。以前和歐陽冰打籃球的時候,他總是一副打不過的樣子,還總被歐陽冰笑話。原來,真正的高手是不屑和他們動真格的,黎悠悠想著想著就笑了。為了感謝木文昊每天的輔導(dǎo),黎悠悠買了水和飲料,塞進木文昊的書桌里。她并不愛看比賽,一來球場邊人太多,她不愛熱鬧。二來,她根本擠不進去人群。好吧,事實就是她太矮了,想看也看不見他們班帥氣的男生們是如何和別班對戰(zhàn)的。
每次贏了球回來,木文昊就會摸到書桌下面的可樂或礦泉水,他知道是黎悠悠放的,但他也不問,黎悠悠也不說。兩人一如既往的默契。“哇,小昊太帥了吧,今天這個三分球,簡直就是逆襲啊”班上的男生還在意猶未盡的聊著比賽,有些女生和黎悠悠一樣,買著零食和飲料,給籃球隊員們發(fā)獎勵。
“木文昊,這是給你的”副班長拿著一瓶水遞給木文昊。
“我有了,謝謝”木文昊說完就轉(zhuǎn)過身去了。
副班長有些失落,也難怪。她對木文昊的喜歡應(yīng)該沒有人不知道了。早上買早餐,下課了買零食,生病了買藥,木文昊的事情她最是積極。但是,木文昊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放著的就送回去,遞過去的就拒絕。黎悠悠都看不過去。
“我說小耗子,你好歹給人家留點面子,你沒看出來人家對你的心意嗎”
“我....”木文昊不愿意解釋也不想多說,沒有理會黎悠悠的責(zé)備。
副班長自然是沒有放棄,她找到黎悠悠“悠悠,你們以前是同學(xué)吧?聽說他還是你們班長,他一直是這樣嗎?”“你說的這樣是指哪樣呢?”黎悠悠笑著問。
“就是鐵面無私、面無表情、冷若冰霜,你懂嗎,就是這樣”
“也不是啊,他打球的時候還是笑的挺開心的呀”黎悠悠回答。
“我想要一張他的照片,你幫我跟他要一張吧?你跟他這么要好,你去要她一定會給你的”副班長請求道。黎悠悠拗不過,只得先答應(yīng)下來。
籃球賽進入了最后的決賽,兩個重點班本就暗暗較勁,如今又在球場上碰到了,鐵定是精彩絕倫又艱難的比賽。黎悠悠決定還是去給班上的隊員們加個油。
“木文昊加油,木文昊加油”副班長領(lǐng)著一幫女同學(xué),在球場邊大聲吶喊著。
“鐘塵加油、木文翰加油、木文昊加油、地瓜加油、190班加油”黎悠悠把每個人的名字都喊了一遍,聲音又尖又大,惹得地瓜和鐘塵回過頭大笑。場上的隊員還在激烈的角逐,鐘塵顯然已經(jīng)體力不支,被對方的防守一撞,跌落在地上就不起來了。比分已經(jīng)打平,時間只剩最后三分鐘,地瓜和木文昊還在拼命搶籃板。倒數(shù)十秒,木文昊終于將球搶到了手里,可對手把他圍得水泄不通,最后三秒了,他轉(zhuǎn)過身,背對籃筐,聽天由命似的將球扔了出去。“耶!!!”球進了!木文昊自己也沒有想到,回過頭來擺了擺手,地瓜摟過他的肩“牛啊你,深藏不露啊,哈哈”球場邊的女生都在尖叫,這個時候木文昊成為了她們心目中的完美男神。黎悠悠跟著人群歡呼了幾聲,便轉(zhuǎn)身給他們買水去了。
回到教室的木文昊,手里已經(jīng)多了一瓶飲料,黎悠悠突然心生不悅,把水給了木文翰、鐘塵和地瓜,就是沒有遞給木文昊。坐下來后,她第一次為自己的舉動感到奇怪。那一節(jié)課她沒有聽進去,木文昊轉(zhuǎn)過身想要給她輔導(dǎo),她也拒絕了。她第一次為木文昊感到不開心了。
球場邊副班長的吶喊聲、木文昊手中拿的那瓶水,都讓黎悠悠感到不悅,她感覺到木訥的木文昊似乎開朗了也愛笑了。
某個無聊的課間,副班長急匆匆跑到黎悠悠桌前,小聲的問道“悠悠,上次請你辦的事幫我辦了嗎?”“什么事啊?”黎悠悠反問道。“你不是答應(yīng)我?guī)臀乙粡埬疚年坏恼掌瑔幔阃玻俊薄皩Σ黄鸢。疫€真忘了,我一會就要”看見木文昊走進來,副班長紅著臉走開了。
“怎么了,你們聊什么呢”木文昊笑嘻嘻的問黎悠悠
“那個....我拜托你件事...”黎悠悠猶猶豫豫不知道怎么開口
“你說啊,別說一件,十件我都可以答應(yīng)你”
“那個......你能不能,給我一張你的照片”
“呵呵,你一定是幫別人要的吧。”木文昊一眼看穿了黎悠悠的心思。“你想要我就給你,但別人就免了”木文昊笑著說。
“真的是我要的,你看你作為我的老班長,我都沒有一張你的照片,以后回憶起來,都沒個念想”黎悠悠一臉嚴(yán)肅的忽悠著。木文昊不屑的轉(zhuǎn)過身去了。
他怎么會不知道黎悠悠在忽悠。黎悠悠那股傻勁他初三那年就見識到了。二中的冬天那么冷,黎悠悠手腳生了凍瘡,他看到她買了十個創(chuàng)口貼,把手指包的嚴(yán)嚴(yán)實實;班里的男生看黎悠悠長得小,拿著她的帽子滿教室跑,氣的黎悠悠哭笑不得,一蹦一跳的去搶帽子。他看不過去,一把將扔到空中的帽子搶回來給黎悠悠;黎悠悠喝多了酒,躺在樹林里哭,他剛好經(jīng)過,聽到了黎悠悠對歐陽冰的喜歡。他那一刻才知道黎悠悠為什么總是喜歡坐在窗戶邊看自己打籃球。那一天,他陪著林仙把黎悠悠背回了宿舍。初三的木文昊不善言語,但他想盡自己所能保護黎悠悠,只是黎悠悠從來不曾察覺。
如今,黎悠悠既然為了別人來求他,木文昊有些失落,但他還是回家找了一張畢業(yè)前在黎悠悠喝醉過的小樹林拍攝的照片給了黎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