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精簡的話來形容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江挽是什么感受。只需要一個字:餓。
江挽覺得自己像是那種營收慘淡的動物園里關起來節衣縮食的動物,他開始想象,如果把一只猩猩關上一個星期不給吃的,會餓成什么樣子。
會不會餓得啃門板?他現在就在啃門板。當然,這間小而原始的房子沒有正兒八經的木門,江挽把下午收集到的葉子里最寬大的那些串到了一起,做成了一個,與其說是門板不如說是門簾的東西。
他躺在地上扭來扭去,把頭伸到了小窩外面。很晴朗的一個夜晚,天上都是星星,這種躺著看星空的感覺很奇妙,天空像一顆巨大的水晶球,那些星星像水晶球里的雪花。
很美,甚至美得有些不太真實。
怪了,這葉子還挺好吃的,什么玩意兒?難道是自己已經餓瘋了?吃了半天,江挽覺得這樹葉可能是他吃過最棒的,樹葉了。跟那種用來熬糖的細甘蔗差不多,脆爽多汁,香甜可口,不可思議。
他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北斗七星在哪兒,倒是不知不覺,把整塊“門板”都給吃完了。
“嗝……”滿滿的飽腹感,總算讓江挽止住了把整間房子都吃掉的沖動。
轉念一想,再來一口吧,看看這細葉子口感如何。
“呸,呸呸!”只嚼了一下他就全吐掉了,又青又澀,像是沒熟的柿子。
他把頭挪了回來,又往已經看不到明火的灰堆里扔了兩根樹枝。熄不了,還冒著熱氣兒呢。
就在他準備繼續去夢里享用高檔自助的時候,卻聽到幾聲響動。
絕對不是椰子掉下來的聲音!山腳下偶爾掉兩塊石頭,和一個人拿著鋤頭挖地的聲音,是有著很明顯的不同的。
這動靜要么是個人,要么就是大型動物。前者是獲救的希望,后者是肚子的希望。江挽的眼神凌厲起來,他立刻抖起了精神。
以防萬一,他把敷料包放了一個到背包里,然后把消音器套好,拿上那個白天僥幸躲過一劫的手電筒,背著背包,踩著貓步往動靜那邊摸了過去。
靠得越近,他聽得就越清楚,要么是在砸石頭,要么就是在挖煤,還能聽到陣陣低低的嘿哈聲。就在前面沙灘拐角處不遠。乖乖,還真有人天不亮起床鋤地的嗎?早知道白天多走兩步了,說不定還能碰上。
等他繞過轉角,哈嘍還沒喊出口,他立馬把嘴閉上,又踩著貓步輕輕躲到了一塊石頭后面。
確實是砸石頭,不過砸石頭的玩意兒,看著不大像人。
大概四五十米外,有一面應該是被潮汐浸爛的小懸崖,懸崖下面有個山洞。三個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的玩意兒,正在用一塊石頭錘著另一塊擋在洞口的四四方方的石頭。
從側身看,這三個玩意兒,像沒發育好的人魚。頂著一個碩大的魚頭,撐著尾巴半立在洞口,中間那只舉著石頭,江挽能看到它是沒有手指頭的,但看不清它是怎么把石頭舉起來的。
難道自己又在做夢?
他小時候很喜歡看動物世界,他確信電視上絕對從來都沒有出現過會使用工具并且站立行走的除靈長類以外的任何動物。
乖乖,魚人是真的存在?
但他馬上反應過來,存不存在關我屁事。魚頭湯,吔我一發正義的五點八手槍彈啦!
實際上不止一發,他開了整整六槍,因為這玩意兒有三個,雖然起手三槍就都應聲而倒了,但他還是走過去每一只朝頭上再補了一槍。
為什么?因為這樣顯得他比較專業。
走近了仔細看,這丫就沒進化好的玩意兒,丑不拉唧的,饑荒里邊兒杵棍子上那魚頭跟這一比絕對是咸魚界有名的俊后生。
上肢跟章魚的觸手一樣,一側光滑一側滿是吸盤,怪不得能舉起石頭。
他嘿嘿一笑,想不到旅個游還能碰到這么神奇的經濟,要是扛一個回去,肯定轟動全球,震驚生物學界,到時候就給這玩意兒取名叫江氏咸魚精。
江挽身高一米七九左右,他躺地上比劃了下,這些咸魚體長至少有一米二了,中間那只錘石頭的,更長,大概一米三一米四。
聞著漸漸散發出來的腥味,江挽頓時犯了難。這玩意兒,怎么處理呢?一頓也吃不了三條啊,又沒冰箱。
有了,找個鋒利點的石頭給它剖開烤成魚干。
事實上,荒野求生有一條必須遵守的原則:如果你不確定面前的東西能不能吃,那就一定不要吃,除非已經到了要餓死的地步。
江挽當然記得,但是,剛剛啃門板換來的飽腹感,在聯想到魚頭湯和烤魚干的一瞬間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他一路狂奔回小窩,正好剛才扔進去的樹枝被陰燃了一點,他撿起來,又一路狂奔回了咸魚扎堆的位置。
一個是這玩意兒聞著就腥,他可不想把小窩附近熏得讓人睜不開眼。再一個三條咸魚加起來少說也有個一兩百斤了,搬來搬去費勁。
說干就干,他在山洞底下找了塊顏色通透點的石英石,砸了幾下,砸出來一塊勉強能當刀子用的鋒利部分,就開始了不可描述的動作。
好在是離水邊不遠,不然這一地的腥臭物,能讓他惡心死。
連割帶砸的,忙活了小半天,但江挽卻越來越覺得哪里不對勁,很奇怪的一種違和感。
石頭!他猛地抬頭,死死盯住那個山洞口,他記得剛才那三條咸魚精砸的時候,放在洞口那塊石頭是很光滑的,顏色也比較深,絕對不是一塊白色帶花紋的石頭!
莫非?有機關?
江挽從火堆里抽出一根火棍,舉著走近了這個洞口。
什么石頭,這明明是個螃蟹肚子。
得,多一道菜了,四五十公分長寬的螃蟹,烤熟了一定很香吧。
看著把眼睛和八條腿都縮起來的大閘蟹,江挽頓了頓努力回憶著,什么品種的螃蟹能跟烏龜一樣縮到殼里去啊?
關我屁事,西內。
咸魚精之前錘它的時候,它應該是背朝外,腿勾在山洞里邊,這樣扯也扯不動,它就靠著厚厚的殼硬生生扛著咸魚精的猛擊。
至于為什么翻身,應該是覺得危險消失準備跑路,翻了個身正好看到江挽回來了,于是繼續裝起石頭來。
可惜,翻了個面,就抓不到洞口了。
江挽可高興壞了,剖完三條咸魚再撿一個大閘蟹,他又覺得這破爛地方的生活有奔頭了。
都是菜啊,美夢成真了!
他把螃蟹搬下來,咸魚精已經提前展示過這玩意兒殼有多厚,他當然是不會繼續裂地猛擊的了。
要么扔火堆里直接燒,要么……直接燒。唉,送它粒花生米吧,直接燒著實有點慘。
江挽舉起槍,瞄準了螃蟹縮在殼里的小腦袋。
殺意這東西是很難遮掩的。也許是感覺到自己馬上要歸西,螃蟹的小腦袋又縮了縮,兩只眼睛絕望地耷拉著。
江挽還是沒能扣下扳機,很詭異,他覺得這螃蟹的眼神像是在說“我不想死”,這讓他想起來小時候看到的農村宰牛的場景。
想了想,這三條咸魚精夠吃好長時間了,沒必要再搞這螃蟹,也不好保存,說不定還會拉肚子。
他把螃蟹平放好,摸了摸它厚實的殼。“算你走運,小東西,以后就叫你威爾森吧。好不好?威爾森?”
“噠噠噠,噠噠。”江挽拍了拍螃蟹殼,螃蟹發出一陣噠噠聲。
“啊哦啊,阿巴阿巴……”江挽無聊地回應道。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阿巴阿巴……”
“噠噠,噠噠噠!”
江挽被嚇得一哆嗦,這螃蟹發出的聲音,音調和節奏是一直在變化的!
會說話的螃蟹!!!?
他覺得自己可能已經瘋了,這一晚上也太刺激了,先是看到了三只鋤大地的咸魚精,接著又看到了一只會說話的螃蟹……
還沒完,被威爾森擋住的那個漆黑的山洞,傳來了一個焦急的聲音:“na fu,wu ha f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