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周五的早上,我一早到了公司,已經有一個多月,為了新公司注冊的事情忙活,極少進公司了,這時,高原進來找我,他剛剛開完早會,我示意他坐,他坐在沙發上,把每個客戶的情況,都對我一一的進行了匯報,我聽著心里欣慰,覺得他是個人才,高原做事滴水不漏,事無巨細,我一邊聽他匯報工作,一邊起身從辦公桌前,走到他的身邊,我坐在沙發上靜靜的聽著,這時,他將工作匯報完畢,坐在沙發上準備聽我的意見,我笑了笑,說道:“高總,你做事,我非常放心,我最近在忙其他項目,可能以后會比較少進公司,公司呢?就全部交由你來負責,我也會交待下去,我不在公司的時候,你就是我,若有人不服從,或者挑戰你,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就算楊子旺這樣的元老,我都會請他出門........”
高原的表情,沒有過多的變化,似乎,我的話在他心里沒有泛起一絲漣漪,他是個冷靜的人,這時,他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黑框眼鏡,淡淡的說道:“王總,這個請您放心,我拿了您的薪水,我就會盡力做好,我會努力將公司安排的井井有條,按部就班”他站起身來,繼續說道:“嗯,王總,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出去了,還有幾個業務員,我要找他們懇談下,最近業績都不太好.....”
“嗯,你忙,你忙,不要耽誤工作。”我隨即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去忙.....
高原走后,我坐在沙發上,將整個身體背靠在沙發后背上,這段時間為了新公司的事情忙前忙后,兩個臂膀疼的厲害,我扭了扭腰,用拳頭輕輕地錘了幾下肩膀,又從茶幾上的煙盒里抽出一根煙,點上,我深深的吸了一口,仰著頭,良久,煙霧從我的鼻腔噴出........
今天周末,晚上就是王艷的生日宴會,我已經知道了,張玲前一天就到了深圳,也沒有勇氣發些信息給她,王艷在微信里,幾次三番的發信息,提示我不要遲到,我雖然不至于害怕見張玲,但是卻擔心,和張玲再見面后會是個什么場面,心里面百感交集,情緒千千......
李麗這時進來,看著我一臉倦容,關切卻不失分寸的問道:“王總,你怎么了?好像很累似的。”
我坐起身來,將蜷縮在沙發里的身體坐直,說道:“哦,沒事,就是昨晚沒有睡好,嗯,對了,我正要找你,我同學的女兒的事情,你這邊安排好了吧”
她點了點頭:“嗯,已經安排好了,楊子旺帶她去了劉老板的工廠,吃住都在工廠,聽說是做跟單文員,對接我們公司,也就是會和楊子旺經常打交道........”
“哦?”我笑笑,我知道這是劉總的智慧,將我請他安排工作的人,安排成了,對接我們公司的跟單文員,這恐怕是他的心機,很簡單,他以后若是出貨遲些,或者出了些小紕漏,我就只能忍著,斷不會說出些什么難聽的話語.........
想到這里,我又笑了笑,李麗也笑著說道:“劉老板可是真正聰明的人........”
我抬頭看她的眼睛,她被我看的愕然,我笑笑的說道:“你這妹子,根本不是從前剛進公司的模樣了,現在也頗懂得商場里的權術,我看那........”我將煙屁股按在煙灰缸里,又抬頭去看她,繼續說道:“你好好干,你人也聰明,我以后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都會放在新公司那邊,高總那邊也需要人來輔佐,我覺得你是個不錯的人選,嗯,你好好干......”
李麗看著我,咯咯的笑了起來,隨后,她走去我的辦公桌前,將茶杯端來給我,我接過茶杯,看著她,突然問道:“你也不小了吧,找男友沒有?”
她靦腆的笑了笑,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看著我說道:“找啥男友呀?多累,我自己一個人過得多好........”
“得了,你不要口是心非的,我幫你留意下,給你介紹好的男生......”
“哎,王總,真的不用啦,我自己過得挺好,不和您說了,我辦公桌上的電話好像響了,我出去做事了......”一說到找男友的事情,她突然有些不太自然,匆匆的小跑著出去了我的房間........
看著她出去,我笑了笑,想著這女孩子,已經這么大了,還這么的害羞.........
中飯的時候,我一個人,去了公司對個的面攤吃面,這個面攤,是一對兒中年夫妻經營,陜西人,店面不大,生意也不算太好,我倒是很喜歡他們做的油潑扯面,一碗15元,在深圳這個城市,這個價格真的算是便宜,我經常光顧,也就和他們熟識起來,每次來,我都是點這油潑扯面,幾年下來從來沒有換過,今天也是,剛坐下,老板娘,就對著后廚忙碌的老板喊了一聲:“油潑扯面,加面”,然后對著我禮貌的笑著......
深圳是座移民城市,無比包容著全國各地的來客,這里沒有方言歧視,沒有地域歧視,沒有人,會去阻止你去實現夢想,除了你自己,辛苦和心酸,茫然和無助,就好像這個城市特有的佐料和添加劑,每年都有無數人來深圳闖蕩,成功的人卻是寥寥無幾,每年都有無數的人黯然的回去了家鄉,斷了自己的夢想,忘記了,自己剛剛踏上這片土地時候的壯志雄心......
但只要你還在深圳,無論你做著什么樣的工作,你,要么,就把這辛苦和心酸,當成苦口良藥囫圇的吞進去;要么,就把這茫然和無助當成人生的必修;要么........就回去家鄉,不要回頭........
2003年,剛來深圳不久的時候,某天深夜,我和張濤,在路邊的燒烤店喝酒,那天大家興致很高,一直喝不醉,大家還想繼續喝,卻發現兩人早就沒有了買酒的錢,張濤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鈔票,可能是覺得整晚都是他在買單,根本不相信我會如此的寒酸,他帶著酒意,一把搶去我的皮夾子,打開了我的錢包,翻了個底朝天,最終,他從我破舊的錢包的夾層中,翻出了疊成五角星的200元錢,他帶著醉意,哈哈的笑著,半真半假的呵斥我,說:“老王,你看你這人不夠地道,你這不是還有錢么?我看你剛到深圳,知道你工作不太穩定,才不讓你買單,你倒是跟我耍起了心眼,哎哎,你這太不地道了.........”說完,他就要招呼老板繼續上酒.........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漲紅著臉,用我那酒后帶著血絲的眼睛,堅定的看著他,說道:“張濤,這200元錢,是我在深圳混不下去的時候,回四川的硬座火車票,這是我最后的底線...........”
油潑面,還沒上來的時候,我從皮包里掏出錢包,輕輕地打開,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我和太太女兒的合影,那里面夾層里,我并不費周折的,翻出了那折成五角星的200元錢............
后面的許多年,我換過很多個錢包,現如今,又是電子貨幣時代,早就很少用到現金,但是這200元錢一直陪伴著我,從剛來深圳的那一年起............
我有些餓了,油潑面剛端上飯桌,我就大口的吃了起來,我吸著面,正吸溜吸溜的大快朵頤,旁邊的電話響了起來,是王艷的電話,我邊嚼著面,邊接了電話:“哎,王艷,我看到你的信息了,今天晚上一定出席........”
對面,沉默了幾秒鐘,隨后有個聲音傳來:“王總,我是張玲.......”
我正在大口嚼著面,這話讓我停止了咀嚼,我愣了2秒,隨即說道:“哦哦,張玲呀,來深圳了是吧,什么時候到的呀,我正在外面吃午飯......你吃了沒有呀?”我不知該說什么,趕緊客套起來........
“嗯,王總,我沒啥事,你慢慢吃,就是艷子不太放心,說發了信息你又沒回,一定讓我給你打個電話,”這時,電話那頭,又傳來王艷的聲音,她嚷嚷的叫著,:“老王,我怕我叫不動你,就要張玲出馬,你該不會不給面子吧,哈哈.......”
我笑著,說:“不能,不能,您老人家過大壽,我豈有不來的道理,禮物我都準備好了,”電話那邊,我聽得出來,那王艷一把奪去手機,聲音清晰了很多,急切的問道:“啥禮物?哇,王總,還買了禮物給我,我真是受寵若驚呢,”
“晚上你就知道了”我說
“別,別,你透漏下,透漏下,讓我這小心臟,有點心理準備......”
我笑著,心里在想,你那肥大的身軀,包裹在胸腔里的心臟,只可能是心臟肥大,絕不可能用小字形容,嘴里卻說:“禮物先保密,先保密,要不,你猜猜?”我當然,沒有辦法透漏禮物的任何細節,不是我故弄玄虛,只因為,我壓根還沒有去買這禮物.......
王艷悻悻的掛了電話,收線前還在嘟囔著:“還保密啥,得了,我懶的去猜,你今晚可是不能遲到,來得要是晚了,我定要灌你三大杯酒..........”
我哈哈的笑著,掛了電話......
吃完中飯,回去公司,我叫了李麗進來,問她,應該給個身材肥胖的女同學,買個什么樣禮物為佳?
她站在我的大班臺前面,想了想,說道:“女人喜歡的無非就是化妝品,包包,衣服等等,但按照你的說法,同學送這些東西都不合適,這些都是送給老婆和情人的禮物,嗯.........不過,您說的那位肥胖的女同學,不會就是我見過的那位吧?她應該不會與您曖昧,呵呵,我這正好有瓶香水,別人送的,我又不用香水,包裝也沒有拆除,您折現給我吧,王總,我打個八折給您........哈哈”說完,她對著我笑著。
我哈哈笑了起來,說:“嗯,就是你見過的那位,我就想知道,那香水是追求你的男孩子送的吧?”
李麗表情有些窘迫,說:“我可不是個貪小便宜的人,我說了不肯收,他倒是執著,直接寄了快遞給我,我煩得很,我已經將香水的錢轉給了他,這香水若是換了錢,我倒是還能挽回些損失.........”說完,她對著我,嘻嘻的笑了起來.....
我相信,李麗說的不假,接著說:“你這妹子,這生意做到我的頭上來了,嗯,你做主吧,我不用你打折,就是個女同學的生日,你處理吧”她聽到我答應了下來,有些小女生開心后雀躍,哈哈的笑著,說道“謝謝王總,我這就拿來給您..........”
“那倒不著急,你下班的時候給我就行”我狡黠的笑了,繼續說道:“看來這香水的背后,卻是個男生破碎的心........哈哈”
李麗不說話,抿著嘴笑了,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說道:“哦,對了,王總,既然是送給你同學的禮物,我要去找家店包裝一下,這樣才顯的隆重一些......”
“嗯,你說的不錯,那你去吧,包裝的錢我來出,你不要自己貼錢........”我說道.
她“嗯”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我將茶杯端到嘴邊,茶水有些燙嘴,我嘬了一口,又將茶杯放下,我絕不會,去和李麗斤斤計較,這個女生,對我和公司的幫助很大,我這也是順水推舟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