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把陳沉打發走后，癱坐在地上。說出這件塵封許久的事已經用盡了她的全部力氣。說來可笑，林曦本以為，她會因為這件事一直恨陳沉，可說出來后，林曦卻是滿心的委屈。趙亞軒對她挺好的，如果他們的相遇再美好一點，林曦真的一度以為自己能夠從頭再來了。可是，她終究辦不到，有些事情，是怎么都忘不了的。無論事情發展的有多么好，它從一開始就錯了。

陳沉走出林曦住著的小區，他感覺到一種令人絕望的無力。如果林曦拒絕他是因為當初兩個人的事情，他有信心能把這段感情修復。可是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相處多年，他太了解林曦了。她可是林曦啊。在她眼里，背叛，誤解，所有的東西她都能理解，甚至接受。可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切實的傷害。她向來覺得心里的傷無論有多么的致命和血腥，都是可以被治愈的。但是身體上承受的切實的傷害，對于她來說，才是無法原諒！因為年幼的林曦在被送往孤兒院之前，曾親眼看著自己的媽媽被醉酒的爸爸打死。陳沉知道，他沒有機會了，什么都沒有了。

接下來的日子，陳沉消失了，就好像他從未出現過一樣。

林曦的生活恢復如初，她也在一直告訴自己，這件事情真的過去了。

可是，趙亞軒出現了。

林曦從未想過有生之年能再次見到這個在一起三天的男朋友。她們在一起的理由簡單粗暴，分開的理由也是。是趙亞軒提出自己對不起林曦，趁人之危得來的寶貝終究不是屬于自己的，所以他選擇分手。

林曦坐在辦公室發了會呆，就去赴約了。

一家高級的西餐廳里，坐著一個安靜的男人。他氣質溫柔，看起來跟酒后胡來的渣男毫不相關。但這個人就是趙亞軒。

林曦剛進門就認出了他。其實，林曦不恨他，當年的事要怪只能怪自己，可是她仍然無法忍受那件事，因為這是一件錯事。錯了就是錯了，辯解只是讓當事人安心，但改變不了這件事的實質。

“嗨，等很久了嗎？”林曦在他對面坐下，笑著問候。

“也沒有，我也是剛到不久。”趙亞軒抬眼望著林曦，盡管他極力掩蓋，但是眼睛是騙不了人的，那溢出來的思念和隱約執拗的愧疚，林曦都懂。

“什么時候回國的？”林曦避開他的眼神，抿了一口面前她最愛的黑糖拿鐵，不加糖加奶，他果然都記得。

“昨天回來的，有個項目需要回國磋商，就回來了。”趙亞軒有很多話想要說，可是最后他還是選擇一句最普通，最不刻意的說法，“你最近，好嗎？”

“我挺好的，工作挺好，人也不錯。”

“這個不錯的人是？你男朋友嗎？”趙亞軒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但很快，“額，我，我只是好奇，隨口一問的，沒別的意思。”

“不是，我說的我自己。”

趙亞軒長舒一口氣，最起碼他還有機會。

服務員開始上菜，林曦一道道看去，全是她的心頭好，她大概猜出來趙亞軒在想什么。

“快嘗嘗，我記得這些都是你喜歡的。”趙亞軒貼心地幫林曦把菜挪近。

“好。”

接下來挺長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林曦覺得氣氛實在愈加詭異，便率先打破沉默。

“我一會還有個會，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歡迎回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隨時給我打電話哈。”林曦拿好東西就起身走了。

趙亞軒只來得及說一句，“好的，注意安全。”

林曦走出餐廳，她覺得很奇怪，剛剛的氣氛，剛剛的人，剛剛的對話，所有的這些明明都不該發生的，卻切切實實的發生了。就好像他們兩個的那段過往，那段沒那么糟卻是兩個人都不會再提及的過往。

其實，林曦心里雖然亂，但是她有個清晰的答案，趙亞軒就算再適合，也不該再跟他有任何關系牽扯了。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最起碼，她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

那天以后，趙亞軒會時不時問林曦一些官方又無關痛癢的問題，他每次也都會收到一個同樣官方無關痛癢的回答，盡管如此，趙亞軒已經很知足了。這次回國對他來說是背水一戰，最后一次嘗試了。

很快，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過到了春節。單位放了年假，林曦卻沒有地方能去，她只有這個自己住的小屋子，沒有家。

大年三十那天，林曦跟以往一樣，趴在陽臺看著別人的團圓與熱鬧。她只是靜靜地看著。

忽然，她看到了一個孔明燈。這是什么情況，大過年的，誰沒事放孔明燈？

然而，這不是一個，是鋪天蓋地的燈海，越來越多的孔明燈亮起來，升起來。是小區舉辦的活動嗎？林曦這么想著，穿上外套下了樓。

遠遠地，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她自己都不清楚想不想見到的人。那是陳沉啊，是她多年的羈絆跟念想。不知怎么，看著陳沉忙碌點燃孔明燈的樣子，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陳沉也看到了林曦，可他沒有走過來，林曦也沒有走過去，他們只是四目相對，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