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嘴上一萬個不情愿,第二天,多米尼克·維爾紐斯伯爵還是通知了巢都底層總督府辦事處,允許自己的外甥登上電梯,前往巢都頂層。
作為古泰拉帝國封建騎士精神以及古老傳統的忠實擁躉,伯爵嚴格履行了幾百年前老掉牙的維爾紐斯家規條例,完完整整,一切流程全按老規矩來;
伯爵吩咐蒙面劊子手,用蘸水的皮鞭將那血脈存在污點的私生子抽了個半死,拒絕提供一切醫療援助,扔進爬滿老鼠跳蚤,生滿霉菌,不見天日的黑牢里自生自滅。
·
幾天后,當典獄長打開牢門,一縷光亮刺入黑牢,臭烘烘的氣味撲鼻而來,獄卒們以為那是尸體腐敗膨脹巨人觀發出的臭氣,捏著鼻子紛紛退后。
穿著軍禮服的伯爵大人卻是滿不在乎地走上前去,多米尼克·維爾紐斯年輕時在戰場上習慣了尸山血海發出的氣味,擦得锃亮的軍靴踩著發臭的稻草,直視著自己的外甥;
眼前的一切并不令他感到意外,畢竟,那年輕人能和強悍的靈族海盜打得有來有回,十幾下鞭子又怎能殺得死他。
李昂背上的可怖傷口已經結痂了,他轉過頭,一頭金發如同腳下的稻草般蓬亂不堪,一雙野狼般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黑牢的死亡率超過一半,很難想象這年輕人是怎么在挨了鞭刑還不給飯的情況下挨過來的,
橙色的囚服染滿干涸的黑血,手上捧著半只死老鼠,嘴里‘咯吱咯吱’咀嚼著堅韌的鼠肉及脆骨,貪婪地吮吸著血腥的汁液。
·
“上帝啊…”
伯爵的妹妹,貴婦人凱麗婭·維爾紐斯被自己的親兒子嚇得花容失色,嘔吐物順著食道涌上來,捂著嘴順著樓梯跑沒影了,仆人們慌忙跟上。
直到這時,李昂才把嘴里腥臭的老鼠肉完全咽了下去,唇上粘著的老鼠毛被鼻息吹得抖動著,麻木而遲鈍的念叨著:
“媽媽…”
作為伊克斯的戰爭英雄、騎士典范,這點小場面在多米尼克伯爵眼里算不上什么,他只是微微皺了下眉頭:
“這里好臭…你媽媽堅持要來看你,你卻把她嚇跑了。”
“呃…對不起…”
李昂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還以為她把我給忘了…”
“她都嚇跑了,跟我道歉有特么P用!”
·
伯爵剛罵完就嘆氣搖頭,想起外甥的遭遇,心軟下來半截:
“小子,你沒必要道歉的,畢竟,凱麗婭她…從沒愛過你。”
李昂身體微微一顫,一抹不易察覺的悲慟劃過臉龐,身為男子漢的矜持,令他強行憋住委屈的眼淚。
(可憐的孩子…)伯爵心道:
(凱麗婭只愛自己,白瞎了那副好皮囊……只識得放縱享樂,沒有任何責任心,讓家族榮譽一次次蒙羞…
凱麗婭這輩子,唯一沒搞砸的,就是生下了伊克斯最優秀的人才,
哎,可惜……如果那孩子不是私生子就好了…)
·
伯爵摘下手套,坐在典獄長遞來的軍綠色折凳上:
“鞭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是…當時好像疼暈過去了…”
“你小子可真是…給你好日子不過,非得找不痛快…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伯爵投出期待的目光,期待外甥能服軟,給自己個臺階下,這段日子,他想好了,不能讓伊克斯的年輕英雄流血流汗又流淚,除了恢復姓氏、職位和榮譽,他什么都能給;
給外甥安排個好差事,賞賜豪宅,給他介紹個貴族淑女認識,
然而,得來的回答令伯爵失望,又符合李昂一貫的調性:
“我還扛得住,大人。”
李昂抬起胳膊,用手背抹了抹嘴上的血、油脂和老鼠毛,站直了撣去身上的跳蚤,
與生俱來接受的貴族教育,使得他并沒有忘記自己的禮貌,朝著自己效忠的領主敬了個軍禮:
“海盜和靈能妖法,皮鞭和黑牢,一切殺不死我的磨難,都會令我更加強大,我準備好迎接‘救贖試煉’接下來的考驗了,大人。”
“臭小子…倔得像頭驢!真特么沒救了!”
伯爵罵罵咧咧站起身,轉身便走:
“你會后悔的!你會像條喪家犬一樣!倒斃在流放途中!”
一看伯爵走了,典獄長和獄卒趕忙鎖門跟了上去,隨從們沒能看到,昏暗的環境掩蓋著的,伯爵臉上的微笑:
在頑固執拗的外甥身上,多米尼克·維爾紐斯找到了些許自己年輕時的影子,那些戰爭時期的崢嶸歲月,老伯爵不禁開始不符實際地幻想起來;
(難道…那小子真能辦到?他真的是預言之子?做到連我都沒能辦到的偉業?
完成救贖試煉,榮歸故里,奪回家族失落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