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凝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

她扶著疼得快要炸開的頭，齜牙咧嘴地緩緩坐了起來，這花雕酒的后勁可真厲害啊。

不過，昨晚是不是夢見許宸了？

周凝洗漱完畢走到了外間，看到了桌子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酒菜。

她記得昨晚自己在餐桌前喝著喝著就醉倒了，所以是什么時候爬上床的？

剛挽起袖子準備動手收拾桌上的酒菜，周凝突然看到了五芳齋的紙包端端正正地擺在餐桌邊上。

昨天那包用來打人的粽子明明已經扔掉了呀？

周凝趕緊跑到廚房瞅了一眼垃圾桶，確實，粽子還在垃圾桶里。

看了看垃圾桶里的粽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紙包，周凝趕緊將紙包打開來。一共六個粽子，三種口味每種兩個。

難道是秀芹買的？但秀芹知道自己最愛吃梅干菜的，一定不會買其他口味。

所以是許之行？昨晚自己根本不是做夢？

周凝煩惱地抓了抓頭發，許之行本來就懷疑自己，昨晚喝得迷迷糊糊的，可別說了什么不得了的話吧。

暫時將這些煩惱拋諸腦后，周凝收拾妥當之后便出了門，她想去周氏祠堂看一看。

路邊一間店鋪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吸引了周凝的注意。

原來是玉芝堂新店開張。玉芝堂是上海家喻戶曉的護膚品牌，他家的玉芝護膚霜周凝也是每天在用著。

周凝的目光落在了玉芝堂門口一個正在握手寒暄的中年男人身上。

這男人大約五十出頭的樣子，濃眉大眼，鼻梁直挺，穿著一身襯衫馬甲西裝褲，看得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帥哥。

一種莫名的熟悉的感覺，涌上了周凝的心頭。

“阿凝，你看什么呢？”

周凝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嚇了一跳。她轉頭一看，原來是秦婉。

“你這個臭丫頭，嚇死我了。”

周凝拍了拍胸口，又轉頭看向那個中年男人。

“那不是玉芝堂的周夷章周老板嗎，你看他做什么？”

秦婉挎著周凝的胳膊，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你認識他？”

周凝嘴上問著，目光卻沒有離開周夷章，努力地在腦海中搜尋著那熟悉感的來源。

“他女兒周曉是我的同班同學，”

秦婉撇了撇嘴，

“最是小肚雞腸，討厭的要死。”

“秦婉！你說誰小肚雞腸呢？”

周凝和秦婉齊齊回頭，看見一個穿著玫紅色旗袍的年輕女孩，一只手掐著腰，一只手指著秦婉，這女孩正是周曉。

“說的就是你，怎么了？不服嗎？不服你打我呀？”

秦婉慢悠悠的走到了周曉面前，一臉挑釁的回道。

周曉氣得一跺腳，卻忽然臉色一轉，輕蔑地笑著，

“我可是淑女，跟你武藝高強的秦二小姐可不一樣，大街上動手打架這種事情我是做不出來的。就沖你這強悍的名聲，也不知道以后哪個世家公子敢娶你。”

秦婉一下子氣得臉色通紅說不出話來，周曉的話句句都戳在了她的軟肋上。

秦婉今年十七了，差不多也到了該訂親的年紀，但她囂張跋扈的名聲在外，就算是秦家家大業大，稍微好點的世家子弟都不愿意跟秦家訂親。

“周小姐這話我倒是聽的奇怪，”

周凝語氣淡淡的開了口，

“沒聽說過哪個淑女大街上掐著腰指著人罵的，喜歡做這種姿勢的人一般都叫做潑婦。”

“你！你竟然敢罵我！”

周曉說著就揚起了手要打周凝。

秦婉一巴掌將周曉的手狠狠地打開，走上前去氣勢凌人的看著她，

“你信不信我真的打你？”

“有本事你打啊？”

周曉卻并不怕，挑釁地說道：

“大家都知道你要是再打架就要被開除了，你要是不嫌丟人就盡管打我好了。哼，我娘說了，你這樣鄉下人生的孩子就是上不了臺面。”

秦太太是貧苦人家出身，那些自詡高貴的正房太太多多少少都有些看不起秦太太。

再加上秦太太一輩子就只生了兩個女兒，秦老爺卻一直跟秦太太恩愛有加，一房姨太太都沒有娶，其他太太們心里都嫉妒得要命。

她們不敢在明面上有什么不敬，可背地里卻沒少說秦太太的壞話。

還沒等秦婉反應，周凝便上前了一步，啪的一聲，一個干凈利落的巴掌落在了周曉的臉上。周曉一下子被打懵了。

“不會說話就不要出來瞎叫喚。”

周凝語氣冷冷的，

“你確定剛剛那話是你娘說的？那你把你娘叫來，我倒要問問這玉芝堂周太太是不是說過這樣的話。”

“不，不是，我娘沒說……”

周曉剛剛一生氣脫口而出的話，現在想想也有些怕了。

秦家雖然已經隱退多年了，可仍然不是她家能惹得起的。

“婉兒，我們走吧。”

看著慌亂的周曉，周凝也不再跟她廢話，拉著秦婉走了。

秦家的汽車就停在不遠處，秦婉和周凝上了車，便對司機吩咐道：

“去新新百貨。”

“誒？我是要出城的。”

“你出城著急嗎？不著急的話就等一等。”

秦婉一臉嚴肅地說道，

“我今天找你可是有正經事的。”

秦婉不知從哪里摸出了一個文件夾遞到了周凝的面前。

周凝接過來翻開一看，“海軍俱樂部舞會翻譯資料？”

“今天這個機會可是我好不容易給你爭取來的，”

秦婉得意地解釋著，

“辦這個舞會的廖司令是我同學廖青青的爹。原來的那個翻譯突然生病住院，我一聽說需要翻譯，便自告奮勇跟廖叔叔推薦了你。聽說今天舞會的主賓是個非常重要的大人物，我可是拍著胸脯再三跟廖叔叔保證你絕對沒問題。”

周凝有些猶豫，沒有說話，她一向不太喜歡參加舞會一類的社交活動。

“我知道你不喜歡參加舞會，”

秦婉猜到了周凝的心思，

“但是這次不一樣。廖叔叔是三十五軍的司令，為人正直，參加他舞會的也大多是軍中的青年才俊。這可是擴展人脈的好機會，有多少人想去都沒機會呢。再說你是去做翻譯，如果舞會無聊，你就做好本職工作就好了嘛。”

聽了秦婉的話，周凝最終點了點頭。秦婉一心為自己著想，她沒有理由再拒絕。周凝笑著拍了拍秦婉的肩膀，“好吧，就沖著你，今晚的翻譯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做好，絕對不給你丟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