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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Chapter 49 尾章(下)

說著,張存海將手機遞過來,屏幕上的那條新聞是:

《埃塞俄比亞內戰打響,大使館撤僑》

“我確認過了,駱以琳最后聯絡的定位,就在埃塞俄比亞境內。我也確認了我們公司團隊,和大使館的撤僑名單,都沒有她的名字。”

聞言,沈江岳愣住了,眸子瞪大了,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才囔囔道:

“哥…你別開玩笑了…”

張存海搖搖頭,神情嚴肅,又道:

“我已經以公司的名義,向國際紅十字組織發了問詢函,他們說以琳所在的先遣小隊,5輛救援物資運送車和24名成員全體失聯,他們也在多方聯系中,讓我們等消息。”

見他眼眶通紅,張存海感同身受,心痛不已,抓著他手臂的手掌不住握緊了,咬牙道:

“冷靜點,我們不會放棄找她的,一有消息就跟你聯系,或者…你還有別的什么方法,可以聯系上她嗎?能提供一個大致搜尋范圍的方法,她發給你的信息,照片…”

沈江岳深吸了幾口氣,顧不得嗓音顫抖,開口道:

“我們最后一次通話,是…一周前,她在一個救助站,身邊有一只黑豹。然后她同事過來跟她說了什么,她的神情就不太對,還跟我說…”

她突然說愛他,而當他回復她說“Take care”,她說的是“You Too”——她該是那時候就知道內戰爆發,需要支援戰區,所以做好了“很久不見”,甚至是不會再見的準備。

想到這里,他無法繼續說,搖了搖頭,便聽張存海又問:

“她還有別的什么社交平臺嗎?或者她手機綁定的賬戶密碼,也許我們可以求助運營商…”

沈江岳只覺得大腦一片混亂,用力搖頭將那些紛亂的思緒甩開,眉頭緊鎖,全力搜索著他與駱以琳相處的點點滴滴。

“別的…別的平臺…別的…”

猝不及防的,許久之前的那個夜晚闖進他腦海,地鐵追尾,駱以琳受傷,他將她帶回公寓,破傷風針的副作用令她低燒不退,她靠在他肩頭,迷迷糊糊的說:

“你是沈江岳,我記得你…”

對了,那天晚上她的手機摔壞了,新手機是他買的,為了防止她從他身邊逃離,他用了點小心機——系統的激活賬戶是他的,綁定了他IPAD上使用的郵箱密碼!

想到這里,沈江岳的眸子倏爾睜開,看著張存海,用力點點頭:

“有!云端!只要她有網絡,數據和定位都可以同步到云端!我有密碼和賬戶!”

這樣說著,他又快步進客廳去,看著駱家爸爸,問道:

“伯父,有電腦嗎?”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著急,卻還是點點頭:

“有,在書房里。”

沈江岳道了聲謝,顧不得解釋,趕緊往書房去,開機聯網,登錄了他的云端賬戶。

短暫的緩存之后,幾百張照片刷新出來,大多是在車里拍的沿途風景,有一些標志比較明顯的建筑物——商店,加油站,修車廠,機場。

翻著翻著,他看到了第一段視頻。

駱以琳邊走邊朝鏡頭揮了揮手:

“Hello,我現在正跟小伙伴們趕赴提格雷州前線,現在在阿姆哈拉的貢德爾機場。目前提格雷州已經全面禁飛了,所以我們一會兒將轉陸運,穿過瑟門國家公園進入戰區,這一趟旅程可能會比較坎坷,祝福我吧。”

視頻的最后,她已經跳上了卡車的后座,還讓同車的小伙伴一起招了招手,這便截斷了視頻。

再往后翻依然是沿途的風景,從平原變成了山林,然后出現了兵車,越來越多的兵車和軍人,在戰火中被摧殘的城市村莊,受傷等待救援的不知所措的平民。

照片越來越少,沈江岳的心也越揪越緊。

張存海火急火燎的進來,說聯系上了駐埃塞俄比亞辦事處,問他這里有沒有進展。

沈江岳如夢初醒,趕緊道了聲有,把圖片調出來:

“這幾個都是比較有代表性的建筑。我傳給你…”

“你慢慢傳,我先拍了發過去。”

這樣說著,張存海邊拍照,邊聽沈江岳說到:

“她們果真進了戰區,現在應該在前線。”

張存海手里的動作也是一滯,拍了拍他肩膀,道:

“別著急,只要她還跟紅十字組織在一起,安全就是有保障的。”

正說著,沈江岳又翻到一個視頻,點開來看:一片漆黑中亮著一盞昏黃的臺燈,隱約可以看見背景里的鐵架床,不一會兒,駱以琳出現在了畫面里,看起來情緒不太好,眼眶紅紅的。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道:

“剛才跟海瑞塔吵架了,她告訴我說,因為這次行動的特殊性,總部重新考評了大家的情況,委員們認為我不符合留在前線的條件。因為我是獨生女,父母健在,他們一致認為不可以冒著讓年邁父母失去唯一的孩子的風險,讓我留在前線。我一直跟她說我可以保護好自己,可是她執意要求我執行總部的決定,說如果我不遵從這個決定,她將向總部報告我不服從指揮,取消我之后所有參加國際救援的資格…”

聽得出來,駱以琳覺得自己非常委屈,可是總部的決定于情于理她都無從反駁,視頻里靜默半晌,她抬手擦了擦眼角,哽咽道:

“海瑞塔說,補給物資和增員伙伴已經抵達阿法州,準備進入提格雷邊境。他們一到,就讓我交接完工作,跟部分滯留在提格雷的國際同胞一起,隨撤離車隊一起退到阿法州。所以…我這次的救援任務,大概不得不提前結束了,很遺憾,但是,我服從組織的安排。”

話到這里,駱以琳咬著唇用力點了點頭,然后伸手關了視頻。

沈江岳卻開心了:

“太好了,她要撤離!哥,能問到國際紅十字會那邊嗎,她們撤離出來沒有?”

張存海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輕松,道了聲我問問,這便轉身離開去——從戰區撤離談何容易!提格雷州早已關閉機場,封鎖道路,滿天都是不長眼的炮火和子彈!此時還真說不清,是在原地不動安全,還是撤離安全!

可是這些話,他自然不能對沈江岳說。

大概因為駱以琳那邊的通訊信號時斷時續,視頻和圖片上傳的順序也亂七八糟。

過了一會兒,他又點開了一段視頻,還是那間只有一盞小臺燈的房間,駱以琳在桌前坐著,像鏡頭揮了揮手,道:

“我的工作已經交接完了,明天就要從前線撤離啦。”

雖然她盡可能用輕松的語氣說這句話,但哽咽的語氣還是出賣了她。

頓了頓,她又道:

“運氣很好,這兩天有幾名滯留在提格雷的工程師找到了我們的駐扎點,我會跟他們拼一臺車撤離,這里是他們的名字和工作單位,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忙聯系他們的家人。”

說著,她向著攝像頭顯示了一張紙,可能是怕他看不清,還特地調整了角度。

沈江岳趕緊將這個畫面截屏發給了張存海,而后便見她把紙拿開,面容重新出現在視頻里,沉默許久后垂下了頭,再抬起來的時候,眼眶紅紅的,明顯是哭了,可她強行定了定神,道:

“這次撤離,我們將模擬一周前,大使館撤僑的路線,穿過正在交戰的默克萊,途徑不同的軍事封鎖區和關卡,經過阿巴拉鎮進入阿法州,再根據到時的情況,決定要不要繼續退回亞迪斯亞貝巴。昨天發生了一次無差別炮擊,炸毀了部分公路和建筑,所有人都說,我們的這次撤離危機重重。他們說一周前大使館只用了2天就抵達了首都,你說,我們這次要用幾天?能到嗎?”

說著,她輕笑一聲,又道:

“沈江岳…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才會看到這段視頻,也不知道當你看到這段視頻的時候,我還在不在…記得嗎,之前我們打賭,你開給我的空頭支票還沒有兌現呢,現在我要來兌現這張支票了,準備好了嗎?”

還沒說出條件,她的眼淚卻已經涌了出來,她趕緊抬手擦掉,可是好像怎么都擦不完似的,她便索性也不管了,只是道:

“如果這次撤離,我發生不幸,請把我忘了。留在你家里的東西,不必還給我父母,全都燒了吧,特別是那本《絕代艷后》,你記得嗎?是你送給我的,因為那時候我說,我喜歡里面的一句話,你就買了英文原版送我。

2012年11月13日,是攝政街圣誕亮燈的日子,那天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跟你說喜歡你,雖然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見,那之后的很久很久,我都在想,當然你聽見了嗎?應該是聽見了吧,不然你為什么吻我呢?可是…如果你聽見了,為什么后來又離開我呢?下次見面的時候,告訴我答案好嗎?如果我們還能見到的話…

沈江岳,我從來沒后悔8年前遇到你,也沒有后悔8年后把醉的不省人事的你帶回家,所以我也不會后悔此時此刻,請求你忘記我。其實我一直不相信人有前世和來生,擁有的只有當下。所以…不要有執念,也不要糾結,忘記我就好了。吶,你不可以拒絕的,這是賭注,嗯?”

說到這里,她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垂首飲泣許久,才又抬起頭來,燦爛笑著對屏幕揮了揮手:

“為我祈禱吧,祈禱我能全身而退,平安回家。”

視頻到這里便結束了,沈江岳卻是這時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手機不合時宜的響起,他趕緊擦了擦眼淚,接起來,不及開口,電話那邊的寧沢霖已激動道:

“老大,我跟謝凡在一起,給他看了以琳的照片,他一眼就認出來了!你猜怎樣!以琳就是當年的Mumu啊!我說怎么那么眼熟!太巧了吧!你說你倆沒緣分,我都不信的!”

“我知道了。”

聽見這個回答,寧沢霖卻懵了,呆默半晌,將信將疑問道:

“你知道了?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剛剛。”

他現在真的沒有心情跟寧沢霖懷舊。

可是突然間,他醒過神來,電話那邊是寧沢霖啊,富可敵“一個省GDP”的寧家啊!

“沢霖!你有沒有辦法弄到一臺商務機?能飛國際航線的,越快越好!”

“商務機是沒問題,我爸那臺給你用都行。但是國際航線…眼下這個時候,飛國際航線風險太大了吧…”

“能不能弄到?十萬火急!”

聽沈江岳語氣嚴肅,絲毫沒有跟他開玩笑的意思,他想了想,道:

“你要飛哪里?我幫你問問。”

“埃塞俄比亞,距離提格雷最近的機場,越快出發越好!”

寧沢霖沉吟片刻,謹慎的同他確認:

“提格雷?在內戰的那里?!”

“對。”

“你要去…干嘛?”

“以琳滯留在那里,我要去接她回家!”

一周之后,阿法州首府塞梅拉附近的一處工業園內,黑灰色直升機轟鳴著駕臨工業園上空,工作人員跑進宿舍里喊駱以琳出來,她滿腹狐疑的跟著眾人來到空地邊,正看見旋梯降下,男人穿著一整套定制西服拾級而下,手里抱著米黃色泰迪熊。

正是沈江岳!

而他穿著的那套西服,是她買的,秋冬款,這一身行頭在南半球的夏天里,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看向她,揚起溫柔的笑容,在她驚詫的目光看,信步向她來。

到了她跟前,他將小熊捧到她面前,胸腔激動的起伏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的眸子里泛起淚光,雙手顫抖著接過那只小熊,下一秒,她便被他擁進懷里。

他的手掌摩挲她的背脊,極致溫柔,卻不住顫抖。

他的心跳就在她耳邊,強勁有力,卻亂了節奏。

他低聲訴說著再也無法抑制的思念,發自肺腑,卻難掩嘶啞:

“對不起,以琳,8年前,我讓你失望了。”

“你想起來了?”

“我去見了你的父母,看到了那些照片,我送你的項鏈和小熊,還有那本書,書里夾著的銀杏葉,是我摘給你的,封底的那行字we=MuMu&Derek,是我寫的,你那時吐槽我說,花體英文和k結尾的鉤,太浮夸。對不起,以琳,8年前我沒有照顧好你,8年后重逢我也沒有認出你,對不起,以琳,真的對不起…”聽沈江岳絮絮的沒有邏輯的說著自己的歉意,駱以琳淚如雨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不住的搖頭,許久才哽咽著道:

“想起來了,你等我回去再告訴我就好了啊,干嘛要過來找我…”

“我…自然是來接你回家。”

“你知道這里有多危險嗎?!”

“我知道。”他沉聲道,“可是,這里是你在的地方,我說過一定會找到你,帶你回家。”

剛止住的淚又滑落臉龐,她倚在他懷里,泣不成聲。他輕輕撫摸她的發頂,柔聲道:

“以琳,8年前我說過要帶你回家,可是卻松開了你的手,丟你獨自一人彷徨無助,掙扎求生。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放手了。來之前我就想好了,這一程,生也好,死也罷,回去隔離7天還是14天都無所謂,我都會陪著你,牽著你,絕對不放手。”

聽到最后這句話,駱以琳的臉上還有淚,嘴角卻勾起笑容來,搡了他一把,嗔道:

“就是,你還知道回去要隔離啊!多遭罪,我一個人扛就行了…”

“不行!不準你一個人扛!酒店我都定好了!不止這件事,以后所有的事,你都不準再一個人扛!”

見她沉默,他于是又加碼道:

“我們打過賭的,如果我能找到你,就跟我回家,不準再拒絕!”

她抬眼看他,無辜的眸子里淚光閃閃,望的他心頭鹿撞。

這一次,她沒再拒絕,順從的點了點頭:

“嗯。愿賭服輸。沈先生,帶我回家吧。”

胸中一顫,他不能自已的垂首吻她。

她抬起雙臂勾上他的脖頸,踮起腳來迎接他的熱忱。于是這個吻極速升溫,纏綿悱惻的傾訴著思念和癡纏。

纏綿夠了,他卻也不放開她,將她摟在懷里,執起她的手,把那枚紅寶石戒指戴回了她的中指上,輕笑道: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沈太太了。”

圍觀群眾不樂意了,不知誰帶的頭,起哄道:

“求婚,求婚,求婚!”

沈江岳倏爾尷尬,示意眾人安靜,而后向她道:

“單膝跪地什么的就免了,婚也不求了,反正你也不能拒絕!”

不能拒絕條款還能這么用!

駱以琳哭笑不得,眉頭微蹙,笑著嗔他道:

“沈先生,你可以再無賴一點!”

沈江岳也不辯解,心滿意足的笑容里甚至帶著些驕傲,承諾道:

“欠著,欠著,婚禮上補!”

而后又垂首在她耳邊道:

“主要是褲子太緊,最近事情太多,過勞肥,而且…我太想你了,身體跟心一樣誠實。”

半晌,駱以琳的雙頰倏爾通紅,不及發作,他又將她吻上,若即若離間,便聽他沙啞又撩人的聲線在她耳邊響起:

“以琳,你知道嗎,我愛你,從8年前在宴會廳第一次見到你開始。謝謝你,回到我身邊,讓我變成更好的自己。”

8年前,他對她一見鐘情。

8年來,他們彼此思念成疾。

8年后,他和她重逢,這一次,決心不再分離。

了不起的獵豹小姐,穿越燃燒的草原,跨過湍急的河流,攀上風化的峭壁懸崖,追隨著太陽升起的地方,去守望赤道上最后一片雪。

~ The End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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