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坐直了身子，雖然身子還虛弱著，但是眼神卻異常的堅定，“我不要做什么工具，凌月就是凌月，不是什么可以任人擺布的玩意兒。我不嫁，就是殺了我的頭，也不聽別人的。”

凌月兇巴巴說完，卻聽云舒輕笑了一聲，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云舒嬌笑著，“殿下談這些也沒什么。”

“云娘娘，不要笑我了。”凌月哼了一聲，云舒看她，“我曾也這樣想過，但結局你也看到了。我曾經不想嫁人，但偏偏嫁了這世間最不能聽我之人。

你是公主，若不想落的一個作為政治聯姻工具的下場，首先便是要得到陛下的寵愛，只有你讓陛下心疼你這個女兒才好。

只要得到了陛下的寵愛，你在宮中便無人敢怠慢。如今對你冷眼相待人，他日上趕著巴結你都來不及。

你既不愿做個藉藉無名受人擺布的公主，便要抓住陛下的心，畢竟你與陛下有血緣紐帶，是他的女兒，他對自己孩子還是有仁慈在。”

云昭容的話，凌月都聽進去了，太醫之所以還愿意去東宮，就是因為父皇那一分所謂的仁慈吧。

可這有什么用？太子哥哥難道不是他害的？

凌月道：“父皇的仁慈也太過珍貴了。”

“天子便是如此。”

凌月又道：“若是沒有這些事，太子哥哥將來可以即位的話，定然不會是這樣的天子。”

“若是你真想幫太子，那更要讓陛下重視你，你有了地位，才能有話語權。”云舒說道。

宮中人的地位，目前都是陛下給的。若要砸爛“蛐蛐罐”得一步一步來。

“云娘娘，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

云舒燦然一笑，“因為我需要一個靠山，我一個人不能成事。”

凌月一愣，沒想到她將自己看的這么高，無論是否是真情實意，但她的話，每一句都說的不假。

云舒離開了，凌月起身坐在窗前想了許久，直到燕兒進來，“殿下，您怎么起來了？快躺回去吧，您這還沒好全呢。”

凌月伸了伸懶腰。“我這都在床上躺了兩天了，渾身酸，我下來走走，而且我燒已經退了，也該活動活動。”

“可……”

“燕兒姑娘，您就別再勸了，殿下是什么性子您還不了解嗎？”冬菊笑著在一旁收拾床鋪，床上設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簟，疊著羅衾。

燕兒“哼”了一聲。殿下本就是貪玩的性子，在外面時瘋鬧慣了，安生不下來她最知道，只能將毯子遞過去，看著凌月將自己裹起來，又蹲到一旁往炭盆里面添了些銀炭才罷休。

凌月病的這幾日，前前后后思量了許久，偶爾也會有些后悔回宮，因此內心郁結了一陣。

但是，她有可能當一個一輩子沒人管的公主嗎？就像云昭容說的，說不定哪天想起來，父皇一聲令下，她就不知道被迫嫁給誰了。

“皇后娘娘那邊怎么樣？”凌月順嘴問了一句，就聽燕兒在一旁嘟囔，“您這病才剛好，又開始操心。”

凌月嘆了一聲氣，“皇后娘娘在我們入宮后多有照拂，我們該投桃報李。”

燕兒都明白，要不然她也不會跟著殿下偷偷摸摸的幫她望風，但無論如何殿下才是她最該在意的。如今她一病，又得云昭容的提醒，燕兒曉得，無論何時殿下的身體總要放在第一位。

凌月很擔心，太子哥哥病重的消息若是傳到冷宮中，怕皇后娘娘受不住。

冷宮。

雪夜將過，原本就破敗不堪的冷宮之中，更顯凄慘悲涼，白皚皚的冬雪之下，也不知掩蓋了多少骯臟。

“來追我呀。”宮苑之中，一位蓬頭垢面的女子光著腳在雪地之中跑來跑去，身后似有人在追趕她，臉上帶著憨傻的笑，雙腳被凍得通紅，她卻仿佛沒有知覺一般。

這是先帝的景太妃，因為小產失子之后受了大刺激，被先帝冷落，后因無意傷了先帝，被趕進這冷宮之中。

王皇后倚在門口，景太妃看見她憨憨一笑，直接坐在了雪地里。雪地白茫茫一片，她渾身臟亂的坐在其中，臉上卻帶著天真的笑容。她身上衣物單薄，只坐了一會兒便開始渾身發抖，嗚嗚哇哇的亂叫起來。

最后，倒在了地上，身子圈成了嬰兒狀，不停地囈語。

王皇后站在原處看了許久，終是不忍走了出來，走到景太妃面前。

景太妃透過散亂的頭發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眼神卻幽幽的，嚇得王皇后捂著胸口又往后退了兩步。

景太妃看著她被嚇到了，覺得好玩，坐起來高興的拍著手，“真好玩，真好玩。”

王皇后看著她，心中是五味雜陳，被關入冷宮的女子沒有有好下場的，或許先帝景太妃的下場，也是自己的下場。可自己若是真的變成這般瘋傻的模樣，那還不如死了的好。

“起來吧。”王皇后伸出手。

景太妃瘋瘋癲癲地歪了歪頭，看著她那雙白嫩的手，定了許久。

“來。”王皇后彎下身子，將她從地上攙扶起來，在觸碰到她的一瞬間，見她瑟縮了一下身子。王皇后擰著眉，將她的袖子往上擼了擼，上面竟然有一道傷痕。她瞬間怒道：“這該死的閹人！”

景太妃身上明顯是鞭痕，總不會是她自己弄的，定然是那閹人。

王皇后將她扶起來，帶回了自己屋。她現在雖在冷宮之中沒凍著餓著，要多虧了凌月那丫頭，偷偷給她送來過冬的衣物食物，還有些火炭，夠她挨過這個冬天。

景太妃進了屋，一下子安靜了不少，坐在椅子上也不敢亂動，只用一雙眼睛滴溜溜的來回看。

“吃點東西吧。”王皇后端出一個油紙包，里面裝著幾樣點心，也是凌月想辦法捎進來的。雖然點心算不上多精致，跟她之前宮里比確實遜色了不少，但在冷宮之中也是難得。

景太妃看了看王皇后，又看了看糕點，終于是伸出手，一把抓了許多，又轉身蹲到了角落里，狼吞虎咽起來。

“慢些，別噎著了，沒人跟你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