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來了?！痹普讶菀姷剿?，打算起身行禮，被凌月先一步按下了，“云娘娘不必多禮。”

“紅鸞，給公主上茶?！?

“云娘娘，我想問，如今朝中局勢到底如何？”凌月快人快語，開門見山。

云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有搭話，紅鸞奉茶上來，放到凌月面前，“這是進貢的紫筍茶，公主嘗嘗可還能入口？”

“云娘娘……”凌月不喜歡別人和她打啞謎，一扭身子都急了。

“先下去候著?！?

紅鸞帶頭領著兩個宮女退下。云舒托掌端起面前描金青瓷茶盞，用蓋子撇去浮沫，才輕抿了一口淡綠色的茶湯。良久才抬眼看向凌月，到底是個孩子，性子毛躁了些。

“殿下，你可知，貿然問我朝中局勢，如此大不妥?！?

凌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壓了壓，清香甘潤盡入口中。她才不管那些個破規矩，“云娘娘，我記得你上次說過，父皇要對門閥動手，可為何非要拿皇后娘娘開刀？”

云舒輕嘆一聲，“那我也曾同殿下說過，鐵打的門閥，流水的帝王。七大門閥根深蒂固，想要抓住他們的錯處又談何容易？”

“如今的七大門閥你可知有哪七家？”

凌月年紀尚小，又久居別苑，對這等事情以前從不上心，還不如獵一只兔子有趣。不過，七大門閥她曾從書上也了解一、二，加上云昭容提過也就知道三、四。

“青州鄭氏、絳洲林氏、中州錢氏、赭州趙氏、白州柳氏、朱洲夏侯氏以及蒼州王氏?！?

“你又可知道這些士族門閥存在多久了？”

從前朝凌盛到如今的永元，這些士族大家就未更換過，可見其樹大根深。

“云娘娘，父皇一定要鏟除他們嗎？如今不也是很好嗎？”

永元國力在周邊幾國中算是較盛，百姓富足。凌月不太明白，為何好好的父皇要先借著皇子夭折挑起爭端。

云舒輕笑，”權利是個好東西，人人都想擁有，九五至尊之位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圣人頭上不也懸著一把劍嗎？”

見凌月似有些懵懂的模樣，云舒很有耐心。“皇權至高無上，但有士族門閥牽制，也是處處受掣肘，總有不順心遂意的地方。如今，朝中居高位者多為士族子弟，寒門子弟想要晉升難上加難，大族中嫡系子女與皇族聯姻的也不少?！?

王皇后便是一個例子，太子妃亦是。

“他們不僅僅與皇室聯姻，士族之間也會通婚增強彼此的勢力，相互攀附，權力之大早就威脅到了皇室。歷代帝王都有要動搖其根基的想法，不過關系復雜程度實不一般，牽一發而動全身。陛下此次動作，想必思慮已久，志在必得了?！?

“云娘娘，竟是覺得父皇此事做的對嗎？”

云舒低垂了眼睫不語，凌月更是疑惑。

“七大門閥左右朝廷用人，寒門之中即便再有才能的人也不見得能見圣顏一面，倒是那些庸才，仗著門第，受著父輩的蔭庇一世達官顯貴，輩輩傳承。門閥剛興之時本是相互制約，如今他們都成了大氣候，要想保全皇室，不說盡數鏟除，至少也要削弱他們的力量?！?

凌月聽云舒的話，一時不察竟有些入了神，云昭容話說的明白，她都能明白。

“云娘娘，有沒有保全皇后娘娘的法子？”她目前關心的只有這點。

她雖人小，但也能看出這位位份不高的云娘娘，與其他妃嬪的大不同之處。

剛剛經歷喪子之痛，身子都還未能全部調養好，便能坐在自己的對面，清晰分析局勢權衡利弊。這個看起來身子嬌弱的女子，讓她見識到了另外一種風骨，凌月心中不由得又對她多了幾分欽佩。

“王氏之禍，不可解。至于皇后娘娘的命么，不在陛下手中。”

“凌月不解，還請云娘娘賜教?！?

如今皇后娘娘被囚禁冷宮之中，不都是因為父皇嗎？

“后宮中的女子大多都是被拿來聯姻的工具?；屎竽锬锼貋硇郧闇睾?，是個最和善不過的人，又是后宮女子，從無干朝政。若是真因為母家而受牽連被殺，未免會有人說陛下薄情。他總還是要顧及史官手中的那支筆，所以他不會殺皇后的。但是在冷宮里面，慢慢磨折也不是什么好事。”

凌月聽云舒說了好一會話，見她臉上略顯疲色，也有些不好意思?！敖袢仗仆贿稊_云娘娘。您先歇息，月兒過段時間再來看您?！?

凌月辭去是為了去太子殿下那里，趕著為剛能走動的太子哥哥稍信，轉告給他皇后娘娘叮囑的那些話。

不過，她此時過去，定是要撲個空了。

太子在床上躺了半個月，尚未完全痊愈，本該再多休養幾日。但母后被打入冷宮，外祖父也被革職查辦，王氏一脈被牽連，他怎能安心。他不顧太子妃的阻攔，悄悄出宮了。

能下地的當日，便帶著宮人，離了皇宮。

京都。

三條九陌麗城隈，萬戶千門平旦開。

瓊華閣位于茶坊酒肆之中，當街沽酒，喧闐不止，熱鬧非凡。此處是酒足飯飽，茶濃生香之地。

大隱隱于市，瓊華閣一間廂房內，坐著一位身穿月白色長袍的男子，袖口上用金絲摻著銀線繡了兩三片竹葉，頭發用鑲著紅寶石的玉冠束著，容色冷峻，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人家公子。

年輕公子聽門外有人咳嗽，他的面色也跟著蒼白了幾分，聽到門口有動靜，抬頭去看，有人推門進來，見他行了個禮，喊了一聲，“太子殿下！”

“煜寧！”太子站起身，神色有些激動，“還好，你能趕來見我。”

與太子偷偷相見的不是別人，正是司空鄭煜寧。

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司空，自然是托祖宗蔭福。

青州鄭氏與蒼州王氏一向關系甚好，如今，王氏一脈受到牽連，太子的外祖父被免官禁足。他與煜寧如今雖身份有別，但也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不知可有法子，能助我外祖父和母親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