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酒勁，熊磊當晚定了去BJ的火車票。打車送走大橘后，房東大哥收走了熊磊銀行卡上的余額。兜里揣著“血飲”大佬發的幾百塊“軍費”，熊磊踏上了去往BJ的旅途。

“阿姨，請問這個地方不是一家賣女裝的嗎？”

熊磊進雜貨店里問詢著。這里上次熊磊來還是紫萱開的“琉璃小店”，現在竟然變成了賣雜貨的店鋪。

“俺不知道。俺們也是剛租上。你問問別人家吧！”

聽口音是外地人，那就不可能是紫萱家的親戚了。熊磊管店老板問到了房東的電話，告知房東是找同學。房子再三猶豫，還是給了熊磊紫萱的電話號碼。

“您撥打的電話已注銷。”

手機里傳來了標準客服的聲音。

“這么大個BJ，去哪找呢？”

熊磊犯起了嘀咕。他沿著紫萱和他走過的路，來到了南鑼鼓巷。熊磊看著“雙皮奶”前排著的長隊。

“沒有！”

熊磊失望地搖了搖頭。

“炒肝店”和“地下搖滾劇場”都沒有紫萱的蹤影。熊磊本想再去張曦帶他去的那家韓國烤肉店，可是他已經不記得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了。熊磊從BJ火車站出來就沒有吃過飯，直走到傍晚才找了家面館吃了些東西。除了貴，熊磊沒吃出什么味道來。

出門看見旁邊有家半地下旅館就過去問了價錢。價錢還不錯，就登記入住了。這里條件比不上保險公司安排的那家店，但是熊磊現在身上的錢也只夠付這種店的房費了。

把舊背包扔在床上后，熊磊把手機充上了電。

“各團團長把這周的積分報給九原。私聊他。”

1023區的揚州盟主在大群里艾特著所有人。

熊磊沒多想，把手機里存的表格私信發給了“平原”。“平原”是這個區揚州盟的金主，和張曦差不多級別的人物。“平原”沒多說什么，直接給熊磊的新QQ上轉了五千元。

“為什么凍結我的錢？”

熊磊打客服電話質疑著。得到的答復是沒有實名認證。實名認證完畢，熊磊只得等待24小時。不過這些錢實際跟熊磊關系不打，里面也只有他的兩百多。熊磊當天找遍了所有他知道的地方，可是紫萱像從這個世界消失一樣。

“忘了她吧！”熊磊想，她只不過是個虛擬世界的幻影。但熊磊還是能清晰地記得她的音容笑貌，修長的手指，白皙的臉和白色碎花裙。在熊磊的眼前不停浮現著。

熊磊丟下背包，自己回到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BJ沒有家鄉那么寒冷，但走的時間長了人也慢慢麻木起來。定定神，熊磊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走到了BJ火車站。

“是啊！能去哪兒呢？回吧！就當時一場夢！”

熊磊買了第二天晚上的火車票，他不能再多待一天了。他的口袋馬上就要掏空了。

“再一個白天，就一個白天！沒有就是永別了！”

熊磊打定了主意。做好決定后，熊磊搭了公交車回到了旅館。

嗡——嗡——

手機震動聲把熊磊吵醒了。他已經好久沒有接過電話了，他現在的生活不需要聲音陪伴。

“仙？……”熊磊瞇著眼睛，強烈地藍光讓熊磊睜不開眼睛。

“不會是紫萱吧？”熊磊把屋里的燈打開。地下室的房間不打開燈，看起來和菜窖一樣。

“梅小仙？大早晨的有什么事？”

熊磊揉了揉眼睛發現手機的時鐘顯示已經10點半了。

“喂！”

“熊大哥，你睡覺呢？”

“沒有啊！”熊磊忍住要打出來的哈欠。

“那你在家嗎？”梅小仙焦急地問道。

“怎么了？什么事？”

熊磊不明白梅小仙為何要問自己在哪。

“我明天就要做手術了，能讓我看下橘子嗎？”

熊磊搞不清楚做手術和大橘有什么關系。他想當然的認為內分泌失調一定要做闌尾切除手術。

“我來BJ出差。大橘在我媽那兒。不過你放心，他現在可肥了。我都買帶包裝的貓糧給它吃。”

熊磊炫耀著自己生活品質的提高。

“你也在BJ啊？那，那就算了。你現在挺好的吧？”

梅小仙突然問起了自己，熊磊有些莫名其妙。他想到了張曦，“我跟你們都很熟嗎？”熊磊不明白這些莫名其妙認識的人怎么就突然和他熟絡起來，而紫萱卻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想著想著熊磊居然有些生氣起來。

“我也在BJ，那你就是在BJ了？什么病嗎？還非得跑到BJ來！”

熊磊生硬地質問著梅小仙。

“垂體瘤手術。”梅小仙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傷感。

“咱們那兒那么多大醫院呢？跑BJ來多遭罪呀！”

熊磊大言不慚地說道。

“開顱手術，那邊的醫院讓來BJ做。”梅小仙平靜地說道。

“開顱手術！”熊磊整個人像被一把鍘刀從頭切到腳，瞬間靈魂出竅一般。熊磊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幾個嘴巴。直抽到鼻腔里感到有黏黏的東西淌了出來。

“你在哪個醫院？我現在就去看你！”

熊磊努力控制住顫抖的身體，盡力把話自然地說出來。

有些人從你的世界里消失了，就再也不會出現。而有些人有些事永遠都存在。紫萱消失了，但是大橘在，梅小仙在。熊磊不能使去這個朋友，這個親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熊磊的父母就只有梅小仙對他那么友善，如此的信任。梅小仙把自己最愛的大橘交到熊磊手上，就如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給了熊磊。熊磊明白梅小仙在做手術前想見大橘的用心。

熊磊食言了。問到梅小仙的地址后，他沒有立刻去醫院。他需要一筆錢，一大筆錢。一大筆錢是多少呢？

“五千！”

熊磊突然想起了“軍費”。他打起了“軍費”的主意。他可以跟同學借，他可以和父母要。但鬼迷心竅的熊磊腦子里第一個想到的“軍費”。

把車票換成硬座后，熊磊打定了主意要動那筆“不義之財”。一個人打破了自己的底線，就如腰椎的牽引線被割斷，再也直不起身堂堂正正做人。熊磊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第二天把“不義之財”留個梅小仙的媽媽后就逃離了BJ。

回到寶塔市后，熊磊把《率土》刪掉了，還有自己的微信，QQ。所有能與外界聯系的軟件統統都刪掉了。他不想聽到任何消息，他也不想和任何人接觸。很長一段時間，他只是靜靜地在屋子里坐著。看著電腦屏幕，而電腦從來沒被打開過。有時候他突然拼了命地做俯臥撐，只做到筋疲力盡。大橘再沒有在他趴在地上的時候拍他的頭，因為這種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每個星期熊磊都會回父母家吃飯，母親給他的錢他再也沒有藏鞋架。熊磊母親知道，孩子長大了難免會遇到難事。而作為一個男人，有些坎必須自己邁過去后才能真正被這個世界容納。

即將春暖花開了。即使寶塔市的春天依然冷酷無情，但是春天總是會如約而至。

熊磊如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強烈的陽光刺痛了這具腐尸的眼睛。

“寶塔學院！”

熊磊晃晃悠悠地走了進去。

學生已經開始報道。熊磊總覺得來過這個地方，又一下想不起來。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他腦子里飄過。

“梅小仙！我得去看看梅小仙！”

熊磊已經忘記梅小仙在上個暑季已經畢業了。他急匆匆地往女生宿舍樓走去。

“老師好！”

三個女生站定了，沖著熊磊喊道。

熊磊下意識地沖著她們點了點頭。也許是突然闖入他世界的聲音喚醒了熊磊。他才意識到，他所認識的梅小仙已經不在這個宿舍樓里住著了。清醒后，肚子變得不舒服起來。熊磊的經驗是饑餓感占據了大腦中樞系統。學院食堂是他第一個想到的地方。

“師傅我要一份魚香肉絲，一份過油肉土豆片，半斤米。”

熊磊手里捏著一百元紙幣，站在隊伍前面等待著。

“好了！”

打飯師傅把餐盤往窗口一放，盯著熊磊看。

熊磊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手不停地捏著紙幣的角。

“噢！給！”

不知道后面誰碰了他一下，熊磊才反應過來給錢。

“老師，俺們不收現金。嫩管學生借張飯卡吧！”

熊磊滿臉窘相立在玻璃前，后面焦急的學生敢怒不敢言。

“來！師傅，你用我的。我和這個老師一樣，米少來點。”

熊磊回頭看去，是剛才碰他的一個男生。男生個子不高，可能一米七出頭的樣子。眼睛很大，說起話來語速很快。

“給你錢！”

熊磊把一百元紙幣遞給男生。

“等會你微信轉給我吧。老師。”

男生說完把熊磊的餐盤推給他，自己站在窗口等待著。

熊磊實在太餓了，他不記得自己早上吃沒吃東西。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熊磊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老師，你哪個系的？我是工商管理系的唐果果。你叫我小唐就行。”

男生毫不客氣地坐到了熊磊的對面。

熊磊拿手抹了抹嘴。

“我這有紙巾！”

男生很自然地把一張紙巾遞給熊磊。

“同學，我不是老師。”

熊磊把手上的油擦在紙巾上，坐直了身子看著男生。

“唉！師兄，你看你打扮成這樣，我還以為……”

男生難為情地笑了笑。

“我不是學生！”

熊磊極力辯解著。他不想讓人看是來學校騙吃騙喝的人。但是他還是納悶為何那么多人稱呼他老師。他從腳到頭把自己打量了一番，發現自己竟然穿著去BJ開分享會的那套舊西服，并且打著領帶。

熊磊疑惑地摸著自己的下巴。

“唉？怎么那么扎？怎么會有胡子！”熊磊心里很更不知所措了。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對著臉一照。

“哎呀！”

熊磊驚呼道。他不知道自己多少天沒刮胡子，看上去像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他一下明白了剛才發生的事。他的臉脹得通紅。

“我給你轉飯錢。”

熊磊想趕緊把這個人的錢給他，省得他對自己問三問四的。熊磊當場下載了一個微信。

“大哥，你加我微信轉。”

男生舉著二維碼讓熊磊掃。這個微信號竟然已經加了熊磊的微信好友，但是熊磊實在想不起他什么時候加的自己，還有為什么自己見面不認識這人。但是熊磊沒說破，因為他在保險公司上班和之間做業務時加過太多陌生人的微信。

“大哥，你來我們學校做什么買賣？”

男生看起來是要追查到底。

“我找我女朋友梅小仙，你認識嗎？”

熊磊實在閑這人啰嗦，索性給他出一道解不了的難題。

“梅！笑！仙！的！男朋友？”

男生直接站起來瞪著眼睛看著熊磊，不住的打量著熊磊。好像這才是第一次見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