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早晨是帶著霧氣的。

路旁竹林沙沙作響，欄桿上纏繞攀爬的薔薇盛開出一朵朵粉色的花朵。

葉子被露水浸得青翠欲滴，花瓣也是帶著嬌嫩感，引的人立刻就想伸手去碰一碰。

周白戴著耳機，奔跑在這晨間的小路上，只覺一片愜意。

而右側欄桿外護城河面上氤氳而出的淡淡霧氣，讓整個河面仿佛仙境一般，看得人心曠神怡。

他慢慢放緩腳步，眼神盯著湖面，只覺得這一幕如在云端。

下一秒，微風拂過仙境，露出了它的一角。

一個人？！

還是漂浮在水面上?。?！

他瞬間回過神來，這一瞬間只覺后背都被冷汗浸透，再被晨間的風吹過，透心的涼。

但不管怎么說……

人命關天！

周白二話不說趕緊先跑到最近的河段，扒著欄桿向下看了看，確認是個人之后，又無助的看了看左右——

五一假期，偏偏這里小路狹窄，本身路段都不是繁華區。

跳廣場舞和練太極劍的大姐大媽從來都不往這邊來，再加上最近這一截河段上方都是建筑工地，更是一個人都沒有。

他一邊大聲呼喊，一邊摸出手機打算報警，同時也猶豫著該不該下水——

按道理是該下水的，但他不會游泳??！

而且人都已經飄著了，該不會……

就在手機號已經快要撥出去的時候，不知何時，那個人竟已經的漂到岸邊來。

隔著欄桿，他甚至可以看清楚那是一個年輕女孩子，臉上帶著青白的顏色，眉目僵硬，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長得很漂亮，可惜了……

這個念頭才剛閃過，那原本發青發白的臉突然生動起來，淡淡的、屬于活人的紅暈漸漸彌漫上對方的臉頰。

這一瞬間，原本有如仙境般的湖面都仿佛變得陰森起來，周白甚至覺得腳步都僵硬了。

在他的恐懼之中，只見水面上近在咫尺的女孩突然睜開眼睛，靈活有神的眼珠轉了轉，突然變得凌厲起來，牢牢盯著他：

“喂，拉我一把。”

周白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

如今正是5月，早晨的河中還帶著些許涼颼颼的氣息，周白戰戰兢兢地從欄桿處伸出手，并同樣觸碰到對方冰冷的手掌時，心中簡直怕死了。

好在雖然冰冷，但能感覺到關節卻還是柔軟的，他又稍微松了口氣。

女孩子小巧的手掌一把拉住他，也不知怎么借力的，明明沒感覺到多大的拉扯，但對方整個上身便從水中抬起來，另一只手很快就握住了欄桿。

直到對方從欄桿處翻過來，安安穩穩的落在地上，借著初升的太陽，周白看到地面上她長長的影子，突然就松了口氣。

對方站在那里，腰背挺直，整個人仿佛崖畔的青松，又仿佛一把蓄勢待發的利劍，給人一種格外銳利的感覺。

哪有剛才的陰森恐怖？

周白甚至都忘了對方臉色從青白到紅潤的奇怪轉變——估計根本就是自己看錯了。

“你……”

話音未落，他便迅速住口，眼神躲躲閃閃。

因為對方此刻已經脫下身上濕淋淋的黑紅撞色外套——動作之豪邁，仿佛根本不在乎里頭只穿了件簡單的、又薄又舊的T恤，甚至因為泡了水，都能看清里頭貼身衣物的輪廓。

她兩只手將厚厚的校服外套順勢一擰，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對方又遺憾的看了眼腿上的長褲，在周白警惕的躲避目光下，到底沒有直接脫下。

初夏早上的風吹的人忍不住汗毛豎起，而當外套抖開重新披上身時，上頭幾個廉價的刺繡大字是那么明顯。

周白愣住了——

“天水二高……你高幾了？五一不放假嗎？”

又忙不迭追問：“怎么會掉到水里？你家里人呢？趕緊聯系一下別讓他們擔心?！?

一邊又趕緊摸索著剛剛驚訝之下不知被放到哪里的手機：

“你等會兒，我找找我手機……”

對方的動作頓了一下。

背著光，周白看不清她的眼神，但那一刻，他卻油然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被壓迫感，整個人仿佛被不知名的巨獸盯上，頭皮都發麻了。

而在這短暫的沉默中，這如青松一般的女孩子眼神緊盯著他，突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意來，如煦色韶光。

對方伸出手臂來，笑語盈盈：

“你好，我叫楚河?！?

“莽莽星河的河?！?

……

周白被這熟練的握手動作愣住了。

現在的高中生都這么成熟了嗎？

社交方法這么商務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遞出手的動作甚至還帶著上位者的驕傲感……

對方說是握手，眼神卻仍是專注地盯著他，周白渾身一顫，下意識手掌在褲腿上蹭了蹭，這才小心的伸出手去殷勤的握住對方。

一觸即分。

這種氣氛太奇怪了。

周白干笑一聲，老實說，他這會兒不僅沒有見義勇為的自豪感，反而還滿肚子即將做報告的忐忑。

想來想去只能主動開啟話題：

“茫茫星河的河？哎呀，這名字大氣，我叫周白，不周山的周，白色的白——咦，我手機呢？”

他上下摸索著。

……

楚河低下頭來。

各方記憶摻雜的腦海中，有一個片段很快涌現——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抬起頭來：

“莽莽星河？茂盛遼闊即莽莽，邊際不清用茫?！獙④姡憧架娦r文化課成績過了嗎？”

時至今日，哪怕大腦翻江倒海，記憶紊亂帶來的強烈刺痛仍在肆虐，但這段印象卻是那么的清晰又深。

楚河卻眼神不變，神情理智，甚至表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并很快將這段過往放在一邊，注意力集中在周白的話中。

她眼神逡巡四周，很快就鎖定放在欄桿邊緣處的黑色四方體：

“那是你的手機嗎？”

對方似乎是漫不經心的問，但眼神仍舊沒從周白臉上移開，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反饋。

周白卻沒在意，反而趕緊撲過去撿起自己的手機——

肯定是剛才一時情急給放到一邊了。

他一邊還絮絮叨叨：

“哎喲，還好沒掉水里去，我在官網預約了十幾天，昨天才等到！”

他一邊說，一邊轉身將手機解鎖遞了過去：

“快給你家人打個電話吧！掉水里可不是小事……”

而楚河盯著解鎖后的手機屏幕看了好一會兒，這才伸出手去，下一刻，觸屏反饋的震動似乎驚醒了她。

她兩手捧著手機，在短暫的遲疑后，大拇指交錯上下飛快的點擊，讓對面注視著她的周白都呆愣起來——

“撥個號……要那么復雜嗎？”

題外話：大家不要介意跟薇薇的腦洞不一樣，我寫不出來一模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