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南下的路還是很長的，從江邊的叢山峻嶺中間走過，道路的前方是那一座渡口。
渡口險峻，那地方是被稱作“巨藤峽”的峽谷出口處——澎湃的河水從山谷中涌出，帶著渾黃的泥沙往下游青協——在渡口的地方已經有所展開了，可依舊波濤洶涌，小小的渡船在驚濤駭浪間艱難前行。
“這里就是西川了。”
西川，是這一帶最大的河流，大陸上的河流中，它能夠排上前三的——只是偏處南方，從來不為眾人所知。
“相傳，西川上曾經有天然的渡口。”
正往渡口走去，那年輕人開了口。
竟是徐瑾。
……
“西川河是這里最大的河，從西邊沖蕩而來，不少地方甚至有一里來寬——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這樣寬。”
“江水平緩的地方河面更寬，江水洶涌的地方河面收窄——在這幾道峽谷的地方，甚至只有二十丈的寬度。”
徐瑾是很熟悉這一條大河的，看著這附近的江水，總有說不盡的話想要傾訴。
“巨藤峽之名，就在于一條巨大的藤條橫過江面——水枯時，這一條巨大藤條距離水面有十丈之高；水滿時，水波上漲，常常打在藤條上面。”
“相傳當年，江流兩岸的人都通過巨藤過江。‘巨藤峽’之名由此而來。”
這徐瑾講起的故事并不為眾人所熟知，特別是棲霞宗里那些養尊處優的修士。
“這個傳說是真的嗎？”
寧瑤不怎么相信眼前的這位少年，對她的話很是不如意。
“是真的——你們怎么能不信？”
那徐瑾卻慌張起來了。
……
“沒有不信。”
寧瑤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慌張將原先的話蕩過去——可這樣的舉止還是被人注意到了，那年輕的徐瑾怎會不知道自己身邊這“練氣巔峰的散修”的不滿？
“傳說中，那巨藤在一次雷火中灰飛煙滅。”
徐瑾說著，引來寧瑤的興趣。
“這是巨藤成精了吧。”
她說著，帶哦這些不屑和“了然”——“要不，就是根本就沒有這根巨藤存在，整個就是你們編的故事！”
“不是的！”
徐瑾反駁，可是身為修行之人，總不是從凡人的角度看事情，所以這句反駁中也有些沒底氣。
“或許那藤真的成精了，不過草木成精者少，精怪妖魔記仇者多——要是它成精了，那兩岸的百姓怎么會有活路，更不可能有這樣的故事流傳下來！”
寧瑤一副“我是對的”的樣子擺出來，徐瑾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一句句重復著什么“我也是聽說”，隱隱約約竟有一些較勁的感覺。
讓邊上的羅旭深思。
……
羅旭深思的的也不是表面上的事情，雖說這些身邊人如何熟悉起來的也是一個值得深思的事件。
“其實是妖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心中想起的還真是和宗門有關的，那宗主是妖的消息真的將自己震撼到了——可接下來，他忽然覺得，宗主是妖也不是什么大事。
“天地之大，只容得下一個種族？”
“人占據了天地中很大的一部分，可除了人，其他物種又如何？”
他不知怎么覺得人類很自私，卻又警惕起自己邊上那師妹的想法來。
“寧師妹，你過來。”
他想象得到，這位師妹要是知道了宗主的身份，心中會有多大的沖擊——想來想去，終歸是搖了頭。
“你說下吧，你是怎么想的。”
他想要將“人妖不對立”的思想傳遞出去。
……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萬千生靈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就比如說這些妖精，他們的誕生何其不是順應天地而成的？”
說著，好像帶著些說教的成分——當師兄的長嘆一口氣，心底還是有些郁悶的。
“現在你仇視這些妖，是抱著那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想法的——可是，你這樣的想法，其實有錯誤。”
羅旭擺著一副師兄的樣子，循循善誘卻招來那小師妹的不高興。
“師兄，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寧瑤的心中有很多疑問，師兄這種想法，和師父教育自己的很不一樣——這里面，絕對有問題！
“師妹，你說，妖是什么？”
嘆息，羅旭將問題放回來，給師妹自己去尋找答案。
……
妖是什么？
這個問題本來就不是什么問題——妖精妖精，都是生靈產生靈智之后的名字。
妖是動物，精是植物，都是修行的生物——想到這里，她抬起頭來。
“師兄？”
她似乎是想到了羅旭之前問題的關鍵，這一刻的她很是驚訝。
“師兄是想要通過問我妖是什么，來為妖洗地嗎？”
她的問題很尖銳，看向師兄的目光也帶著些殺氣了——羅旭搖頭，終究是——自己終究是少數人了嗎？
“不是。”
他放低聲音，知道接下來的戰斗不小。
……
“妖，精，自然生發，無所謂好壞。”
羅旭說著，看著身邊的幾人——自己說的話是在給寧瑤轉變觀念，也是在給他們的心中種下一顆種子，讓他們不至于在未來太過震驚了。
“為人所用，對于人來說就是善利；不為人所用，就是要被除掉的對象——不論是哪個宗門，過去都殺了不少妖。可，你們想過，這些宗門會不會將妖抓回去，卻留著它們性命？”
這一個問題拋出去，不光是寧瑤，圍上來的其他人也變了臉色。
宗門捕殺妖獸，這些固然是常事；宗門將妖獸拘捕回去，然后留下他們性命，這也不是少數。
“御獸宗將妖獸當成坐騎，這樣子的事情在其他宗門都有？”
寧瑤動搖了，看著身邊的羅旭。
“不止有，可能還更常見。”
羅旭笑了笑，你們倒是沒見過宗門里有幾個妖丹期的化形大妖，更是不知道身居高位的宗主自己就是個妖——可是，自己不能說。
很有經驗的他自覺瞞住了身邊人，這個不能說出去的秘密就爛在肚里了。
唉！
他看著身邊人一個個陷入沉思，也不去點撥，就是站在那看著面前湍急的江水。
希望，他們最終能夠理解自己的一份苦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