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老宋！”

“來了，來了！”

一大早，這樣的聲音就在一家理發店中響起。雖說現在還是大清早，但理發的客人早早地來了，快過年了，誰不想理個新發型，開開心心地過年呢？

“老宋”是這家理發店的老板，每年到臘月，老宋都會忙得不亦樂乎。雖然拖著一條殘疾的腿，但老宋不怕累，越忙心里越熱乎！他答應過老婆子，等把腰包掙得鼓鼓的，就帶老婆子去國外逛一逛，現在不是流行“世界這么大，我想去看看”嗎？他打算給老婆子一個驚喜：偷偷報了正月初二的一個旅行團，今年，咱也學年輕人開開洋葷去！

卻不料，一場疫情將驚喜變成了驚嚇，武漢封城，旅行的計劃泡湯了。

宅居家中，每天關注疫情報道，老宋的心五味雜陳，患者的傷痛，醫護的拼命，志愿者的奔波無不撞擊著他的心靈，他對老婆子說：我覺得自己也應該做些什么。

電視里在報道：為了不影響工作，有的醫護人員會自己動手剪頭發，有的甚至硬生生地用手拔、用一次性刀片刮。

對啊!我可以發揮我的長處，給醫護人員上門免費理發。這個想法冒出來之后，老宋有點小激動，他到網上發布了信息，很快，有志愿者聯系了他，明天下午三點，漢達酒店。

第二天吃過午飯，老宋背上早就準備好的工具袋，戴好口罩，出發了。老婆子本來想跟他一起去，但是老宋沒答應：她嫁給自己快三十年了，也沒享到什么福，別讓她跟自己去冒感染的風險，也算是對兒子負責了。想到兒子，老宋的心里有一種僥幸的快慰：兒子上個月被公司派到上海去培訓，剛準備回來的時候，封城了，這個時候，不在武漢更安全。

公車停運了，老宋的腿不方便，估摸著靠自己走路到目的地，得需要兩個小時，12點多一點出發，應該不會誤事。大街上空蕩蕩的，偶爾只見一兩個出門采購的行人匆匆而過，車輛幾乎沒有，整個城市像被人摁下了暫停鍵，只有路邊的樹被呼嘯而過的寒風吹得沙沙作響。

漢達酒店到了，他比約定的時間早了20幾分鐘，里面幾位志愿者問道：“您來這里有什么事……”

“我是來給醫護人員理發的。”

“你就是那個理發的？”顯然，他們不太相信眼前這個背著簡單的背包，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五十多歲的老人就是那個愿意為醫療隊提供免費服務的理發師。直到他三下五除二給第一個護士剪了一個干凈利落的短發，他們才相信這的確是真的。

酒店大堂，一張桌子擺工具，一把椅子坐人，沒有鏡子，理發點就這樣開張了。一把平剪、一把牙剪、一把梳子，再加上一個口罩，是老宋剪發的全套裝備。

一個、兩個、三個……給一個男醫生理平頭的時候，醫生的閨女打電話來，小家伙奶聲奶氣地詢問爸爸去哪兒了，醫生說：“爸爸在武漢打怪獸，打完怪獸就回家了。”老宋記得兒子小時候生病害怕打針，他曾告訴兒子說：“護士姐姐要給我們身體送武器去打妖怪，打完妖怪你的病就好了。”二十多年了，妖怪變成怪獸了，“我們一定把怪獸全部打干凈。”老宋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要給一個小姑娘剪發了，多好的發質啊！這么長的頭發，真舍得剪掉了？“沒事，大爺，你就幫我剪個光頭，不用那么麻煩。”

“女孩子剪光頭不好看，我給你剪個波波頭吧。”老宋把小姑娘的長發剪短至后頸部，不超過五厘米，為了方便戴口罩和護目鏡，推掉鬢角，修短劉海，其余的地方剪成波波頭。“你瞧！”老宋滿意地說，“下班后你把頭發洗一洗，就會發現自己還是蠻漂亮的。”

……

一天的工作結束了，老宋背上工具袋一瘸一拐地走回家。老婆子早就準備好了飯菜，剛吃完飯，兒子打電話來問平安，老宋朗聲道：“挺好！我和你媽都不出門，很安全！”

他沒有告訴兒子，明天，他要去漢陽晴川的一家酒店，那里住著來自山西和江蘇共兩百多參與危重癥病人救治的醫護人員，他要去為他們一一解決頭發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