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黃昏,白貝貝趴在自家的兔子洞旁邊發呆,回憶起白天見到辛巴的情景,起初它有些恐懼,可后來不知怎么回事,看到它和自己的兩個哥哥一樣,溫柔地對待白晶晶,把自己的小妹妹哄得咯咯直笑,竟對它有了一絲好感。
“小貝貝,想什么呢?”長耳朵不知什么時候躥出來,在白貝貝屁股上拍了一下。
“討厭鬼,又欺負我。我要向媽媽告狀。”
“媽媽不在,你盡管告狀吧。”
白貝貝看著長耳朵頑皮又肆無忌憚的眼神,感到有些無可奈何,誰讓長耳朵是自己的哥哥呢。白貝貝心里想,大哥長耳朵是搗蛋鬼;二哥短尾巴是一個吃貨;自己的爸爸倒是有一些雄性風范,但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一點兒都不討喜,真不知道媽媽是怎么看上爸爸的。
“你今天真是格外反常,是不是出去玩兒,看上其他窩的兔子了?”長耳朵咧開三瓣嘴嘲笑道。
“才沒有呢!趕緊閉上你的嘴!”白貝貝對長耳朵說。
“如果你在外面見到了其他兔子窩的母兔,一定要第一個告訴我,我這么幽默善良,一定很受同類歡迎。爸爸說了,我作為家中的老大,一定要把家族的香火給延續下去。”
“你真是瘋了。”白貝貝終于知道為什么長耳朵如此調皮搗蛋了。它肯定是遺傳了爸爸身上的某種基因,導致它如此神經錯亂。
“就算你是哥哥,也不能這么搗蛋。你應該學會愛護家人。連自己的家人都不尊敬,長大以后還不知道你會禍害多少母兔子呢!”
“我的兔生不需要你來矯正,兔子活著就應該好好享受生活,難道你要讓我像一個膽小鬼,整天擔驚受怕嗎?”長耳朵理直氣壯地說,眼角還擠出了淚花。
白貝貝看到長耳朵的表現,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重了,就因為長耳朵是老大,兔爸爸在它身邊說的話很多,平時連白貝貝都受不了兔爸爸說的那些話。長耳朵作為老大,需要承受的那些壓力恐怕很少有兔子知道。至于兔爸爸都說過什么,白貝貝也不想回憶。
畫面轉到圖興的家,勞累了一天,圖興也乏了,回到家,他也不愿意再拴著辛巴,而是讓它老老實實趴在院子里休息。
“唉,終于回家了。”圖興懶洋洋地躺在自己的炕上。
“看來主人今天并不打算吃晚飯。”辛巴透過窗戶觀察著圖興,感到有些失望。圖興在路上可是吃了野果充饑的,辛巴不一樣,它是犬類,它可是要吃肉的,即使沒有肉,一小塊骨頭碎片也行,辛巴心想。
主人不管我,我可不能不管自己。我必須自己去找吃的。想到這里,辛巴頓時生龍活虎,站起來走出了院子。
“主人居住的村莊真美啊!平時怎么沒有好好留意呢!”辛巴邊走邊說。
正當辛巴忘我陶醉時,迎面跑來了一只母獵犬。也許是那只母獵犬奔跑時太過投入,竟沒有注意到辛巴,和它撞在了一起。
“嘿,小帥哥,悠著點兒。”母獵犬迅速爬起,抖了抖身上的毛。那發亮的皮毛、迷人的身軀、看似有力的四肢,完全吸引了辛巴,辛巴吞了吞口水,注意到地上有一塊風干的臘肉,便忍不住說:“喂,你掉東西了!”
“謝謝。”母獵犬叼起臘肉,頭也不回地朝辛巴過來的方向跑去,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辛巴意識到,自己惹麻煩了,前面的路是不可能再走了,于是它不得已和母獵犬一樣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前面還有一只!別讓那兩個小偷跑了!”領頭的一個壯青年說。
“嗚嗚。”母獵犬一邊跑一邊盯著它。辛巴知道它要問什么,便說道:“既然都是獵犬,就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其實辛巴也不想這樣,可自己要是不跑,不被人抓住才怪。望著旁邊那只性格古怪的獵犬,辛巴鼓起勇氣說:“跟我來。”
母獵犬竟然順從了,兩只獵犬一前一后,玩命般地瘋跑,拐進了一個偏僻的巷口。不一會兒,追它們的人陸陸續續朝前面的路跑去。
“呼、呼。”雖然僥幸躲開了村民的追捕,但辛巴有點兒不太適應,這幾天除了有一回是追白貝貝,平時這四條腿還真很少耗費這么多力氣。
“這就累了,真沒用。”母獵犬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嚼起那來歷不明的臘肉。
“你吃的臘肉是從哪里來的?”
“偷的。”母獵犬毫不掩飾地說。
“咱們是獵犬,吃東西還要偷嗎?這么做連貓都看不起!”辛巴說。
“那又怎樣?填飽肚子最重要。”母獵犬將臘肉扯掉一半,吞進了肚子。
望著母獵犬大快朵頤,辛巴轉移了目光,眼不見心不煩,可不爭氣的肚子出賣了它。
“要吃嗎?”母獵犬聽見了辛巴肚子餓得咕咕叫的聲音,把另一半臘肉丟給了辛巴。
辛巴俯下身用鼻子聞了聞,當然它只是做做樣子,客氣完畢后終于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多謝款待。”辛巴感覺到肚子里有了一些油水,立刻活了過來。
“喂,小帥哥。怎么稱呼?”
“辛巴,你呢?”
“叫我娜娜好了。”母獵犬搖著尾巴說。
“原來……你是有主人的。”辛巴說話之余,注意到娜娜脖子上有一個項圈。
“那又怎么樣?關鍵時刻還不是要靠自己。”娜娜說道。
辛巴可不這么想,圖興雖然有些時候對自己很差,但終究還是自己的主人,今天如果不是因為圖興太過勞累的話,辛巴也不會跑出來。
娜娜吃飽喝足之后望著辛巴,竟看得入了迷,之后趁機湊近辛巴。辛巴有些不知所措,慌忙朝別處閃去。娜娜心想,還沒有別的獵犬敢這樣對待它,于是說道:“小帥哥,別害羞嘛。除非你已經有相好的了。”
“莫名其妙,你還真是一只奇怪的獵犬。”
“謝謝夸獎,這是我聽過的最誠實的贊美。”
辛巴有些無聊了,雖說娜娜是同類,但辛巴對它這種雌性生物卻一點兒都不來電。娜娜這種行為反而讓它聯想到白貝貝,因為辛巴實在太喜歡白貝貝溫順、柔情似水的性格了,尤其是白貝貝那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蘊含著天真爛漫,沒有一絲邪念。可惜白貝貝不是獵犬,辛巴在心里默默說道:“白貝貝,你如果不是兔子該有多好啊!”
“對不起,娜娜。我要回家了,如果我不好好休息,會耽誤主人明天打獵的。”辛巴對娜娜說。
“小帥哥,我記住你身上的氣味了。”娜娜在辛巴身后喊道。辛巴知道,這是犬類特有的告別方式,但想到明天還要幫主人狩獵,便不敢想太多,越跑越快,逐漸淡出了娜娜的視野。
(下)
回到家之后的辛巴也乏了,它估計圖興早就睡過去了。于是辛巴在院子里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趴在雜草堆上進入了夢鄉。
睡夢中,辛巴發現自己在一片綠色的草地上,四周開著美麗的花,栩栩如生的畫面讓辛巴喜歡得不得了,沒有主人的嘮叨,沒有血腥的殺戮,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這時辛巴看見了熟悉的身影,那是毛茸茸的一團白,原來是白貝貝,只不過白貝貝沒有看見它。辛巴湊了過去,看著白貝貝安詳地吃草。也不知過了多久,當辛巴正要撫摸它的時候,一股強有力的力量使它脫離了夢鄉。
“老伙計,快醒醒。”圖興在辛巴身邊把它叫醒。
辛巴不情愿地睜開雙眼,站起來趕走了睡意。陽光已經灑在了村莊的每一個角落,新的一天開始了。
“打起精神來,今天絕對要爭氣。如果我們再不勞動,遲早會餓死。”圖興把狗繩拴在辛巴的項圈上。
“圖興,快出來!來不及了!”一個頭戴狗皮帽,身穿深棕色布衣的年輕獵人牽著獵犬在外面喊道。
“來了,稍等。”圖興拉了拉狗繩。辛巴得到指令,跟上了圖興的步伐。
年輕獵人叫刀郎,是圖興的好友。他自小幫著父親打獵,給動物開膛破肚、剝皮抽筋,竟然學會了一手絕活。一把短刀握在他的手上可以被他玩得出神入化。刀郎還從他父親那里得到了一只成年的獵犬,因為太過癡迷用匕首干活,刀郎便給自己的獵犬起了一個響亮的名字——鋼刀,意味著自己貼身的武器。也正是因為脾氣相投,圖興才選擇和他做好友。
“你的臉怎么一點兒血色都沒有,這幾天該不會一無所獲吧?”刀郎用獵人敏銳的目光盯著圖興,把圖興羞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別說了,我都快沒臉見人了。”圖興知道這幾天自己的運氣一直很差,但礙于刀郎是自己的好友,所以不好發作,便克制了自己。
“沒關系,你在我心里永遠是一個好獵手。今天是‘打圍’的日子,和我一起吧!你的獵槍加上我的短刀,我們在一起所向無敵,誰也別想拆散我們。”刀郎把手搭在了圖興的肩膀上。
圖興苦笑了一下,心想只有刀郎會這樣安慰自己,便整裝待發,和刀郎一起踏上了上山的路。
“打圍”俗稱圍獵,指四面合圍捕獵,林區人類的生活離不開狩獵活動。狩獵不但是長白山獵人在這塊土地上生存的一種特有的活動,也是他們賴以生存的主要物質來源之一。打圍就是經驗豐富的獵人團結起來捕獲大型的獸類,等到狩獵活動結束后,再由年長、有威望的獵人按出力多少給所有獵人分發勞動成果,這樣既公平又合理。
“你知道嗎?這幾天山上的兔子和獐子可多了,我抓了好幾只,都吃不完。”刀郎牽著他的獵犬,在路上對圖興說。
“請給我最后的尊嚴。”圖興說道。
“好好,不說了。今天你盡管大顯身手吧,我不會搶你風頭的。”
辛巴在路上聽著兩個獵人的談話,起初它完全不感興趣,可聽到“兔子”兩個字,卻一下子來了精神。圍獵就代表它不會單獨行動,身邊極有可能會伴隨著同類,至少會有鋼刀。辛巴對鋼刀特別熟悉,和自己的毛色差不多,胸口有一個白圈,金黃色的眼睛瞪圓以后會射出幾道寒光,剛好對應了它“鋼刀”的名字。辛巴望著鋼刀,細細品味著刀郎剛才的話,心想:它一定出了不少力吧。
辛巴來的路上本來奢望再次見到白貝貝,但一想到今天要幫助主人打獵,便默默祈禱白貝貝不要出現,更不要與他們碰面。鋼刀的本事它是知道的,一旦盯上弱小的獵物,絕不會給它們生還的可能。
“汪嗚。”鋼刀突然停下不再繼續往前走,而是對著前面怪叫了兩聲。
“鋼刀,有什么發現嗎?”刀郎以為提前碰上了獵物,從腰間抽出了匕首。圖興見狀,也摘下了背在肩膀上的獵槍。
不遠處的灌木叢傳來“沙沙”的聲音,圖興和刀郎屏住了呼吸,他們兩個人不知道會遇到什么動物。起初辛巴也以為是什么兇猛的野獸,可聞清楚周圍的氣味后,辛巴突然有一種想擺脫圖興控制的沖動,但轉念一想沒必要,同時暗自嘲笑道:蠢鋼刀,大驚小怪。
“汪嗚。”迎面跑出來一只毛色發亮的獵犬,是獵犬娜娜。它剛才恰好聞到了辛巴的氣味,便興高采烈地跑過來。
圖興和刀郎看到娜娜,還有娜娜脖子上的項圈,意識到周圍不止他們兩個人,可能還有同伴,就放下了武器,以免獵犬的主人誤會。
當娜娜走近辛巴時,辛巴到處躲閃,可惜繩子還在圖興手上,自己的活動范圍受限,只能任由娜娜擺布。
“小帥哥,我們又見面了。”娜娜伸出舌頭去舔辛巴。
“你怎么在這里,離我遠點兒。”辛巴躲閃不及,被娜娜舔了一臉口水。
“我陪主人到這里采草藥,聞到你的氣味后,我就來了。我們真有緣。”
辛巴在娜娜身上嗅到了一種不一樣的味道,那不是獵人的味道,是一種接近大自然的味道。這時辛巴明白了,娜娜之所以這么特殊,是因為它的主人吃素。
“你也不怕你的主人被狼吃了!這里已經是野獸活動的范圍了,你身為獵犬,就應該好好保護自己的主人。”辛巴說道。
“不準詛咒我的主人!這里可安全了,否則我也不會來找你。”
圖興和刀郎看著一公一母兩只獵犬打情罵俏,好在除了鋼刀,誰也聽不懂它們兩個說的話。
“吱吱。”不知是出于敵意還是雄性的嫉妒,鋼刀死死盯著辛巴,眼神中流露出幾絲殺氣。娜娜很快察覺到了,它沖鋼刀咆哮了一聲,把鋼刀嚇得躲在了刀郎的后面。
“鋼刀,冷靜。”刀郎蹲下身抱住鋼刀的頭,手心不停地在鋼刀背部摩擦,安撫著它。
“能鎮住鋼刀的動物不多,而且還是同類。看來這只獵犬的主人一定是一名很優秀的獵人。”圖興頓時對娜娜的主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天真的人類啊……”辛巴為圖興嘆了口氣。
“看來你的主人和朋友不太歡迎我,我先走了。”娜娜不敢多待,轉身便走。
“我們跟上去看看。”圖興對刀郎說,然后便牽著辛巴跟上了娜娜。
長白山的上坡路很陡,沿途到處是細樹枝和碎石,但絲毫不影響他們趕路。娜娜前面很快就出現了一個瘦小的身影,娜娜向她身邊跑去,但那人絲毫沒有獵人的氣勢,定睛一看,原來是位采藥姑娘。
圖興望著面前的那位采藥女,久久不能挪動腳步,秀麗的長發,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著,裝飾著美麗的眼睛,瞳孔深處就像長著兩顆水晶葡萄,格外黑、格外亮,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婀娜多姿的身段,妙曼的身材,潔白如玉的手緊攥著一株紅景天,身穿一套青衣,走起路來簡直就像仙女。
“娜娜,你又跑哪兒去了?”采藥女看見了兩個獵人,連忙招呼娜娜過來,撫摸著它的頭。
“你好,姑娘。”刀郎最先開口,并悄悄掐了圖興后背一把,鼓勵他向采藥女問好。
“你好,美麗的姑娘。你看起來真美。”圖興害羞地說。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姑娘,便把腦中所想的話說了出來。
采藥女先是愣了一下,又望了望娜娜,意識到眼前的兩個獵人沒有惡意后,一手將采到的紅景天放入身邊的背簍中,一手擋住半邊臉笑起來。那笑容在圖興眼里,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天真純樸。
“你好,尊敬的獵人。我叫喬娜。”
“喬娜……多么美的名字啊!”圖興心想。
“喂!”娜娜對辛巴說,“你的主人不會對我的主人有非分之想吧?”
“難說,他還未成家呢。”辛巴話說出口之后轉念一想:這母獵犬簡直是滿肚子壞水,不但沒有盡到獵犬的責任,還想著坑自己的女主人。不過圖興是什么樣的人辛巴最清楚,人不壞,就是因為生活所迫,脾氣有點兒臭,假若這一男一女真成了,對辛巴來說也不是壞事。
“那只獵犬是你的保鏢嗎?毛色真不錯。你馴犬的技術一定很好吧?”圖興盯著娜娜,變著法兒夸喬娜,想給她留下好印象。
“過獎了,娜娜很小的時候我就養著它,山上經常有野獸出沒,它能在我采草藥時保護我的安全。”
“喬娜姑娘的家在哪里?我在長白山待了這么多年,從未見過你這么美的姑娘。”
“我的家就在山坡下,因為我平常很早就上山采草藥,很少與人見面,你們覺得我陌生也很正常。”
辛巴有些厭倦了,但看到圖興這么高興,也不忍心破壞主人的好事,只好趴在地上裝作什么也不知道。
鋼刀開始躁動不安,其實并不是因為喬娜,而是它忍受不了娜娜一直用曖昧的目光盯著辛巴看。但喬娜因此誤會,背起背簍,說:“對不起,那只獵犬好像不太喜歡我。我想離開了,你們也快點兒上山打獵吧。”
“姑娘,你一定要小……”圖興“心”字還沒說出口,喬娜就帶著娜娜匆匆離開。
“都怪你那能干的鋼刀,現在我們只能上山打圍了。”圖興還未和喬娜相處夠,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伙計,我向你賠不是。念在我們的友誼,千萬別和我的狗一般見識。”
“好吧。”圖興把辛巴拉起來。
“我的朋友,你該不會喜歡上那個姑娘了吧?”刀郎打量著圖興,想試探出他內心的想法。
“別害羞。”刀郎見圖興不悅,說道,“既然是朋友未來的新娘,我絕不會橫刀奪愛。”
其實圖興并不是真正生刀郎的氣,他只是在埋怨老天為什么不讓他早一點兒遇見喬娜。但作為圖興的朋友,剛才刀郎的話倒是讓圖興聽著舒服,感覺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