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衣師尹，對于慈光之塔的忠誠是第一，任何情感在此之前都需要退后一位。

從即鹿、劍之初與殢無傷的事情來看，這一點無法被否認。

青璃對無衣師尹這種算計表示有點不適應(yīng)，這大概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吧。

她行事縱使不計后果，也不曾在絕境中利用身邊之人，是以心中底線堅持越久，就越是看不得這一類人。

單純合作無所謂，當朋友就大可不必。

提前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才能更好決定接下來怎么接觸，對待其人的態(tài)度。

青璃也沒做什么特別的準備，一張輕羅弄來的路觀圖，依然是大雁同款造型。

換馬甲不純粹是好玩，而是每個模樣的她，思維運轉(zhuǎn)不同，搞事情的話最好是大雁同款，打架個人愛好本相或者天地不容客同款。

……

一天以后。

青璃拿著路觀圖，站在了一處院落外。

“就是這里了?！?

“閣下遠道而來，為何不入內(nèi)一談？”

剛剛收起路觀圖，就聽見一個聲音響起，緊接著面前的房門忽然被打開。

內(nèi)中坐著一個紫衣之人，外貌清俊且透著一股矜貴，雖說是傾向文士的打扮，卻沒有什么讀書人的書卷氣。

青璃鼻尖微動，嗅到隨著房門被打開的檀香中藏著一股氣息。

唯有雙手染血的人，應(yīng)該有的血腥氣息。

“著書三年倦寫字，如今翻書不識志，若知倦書悔前程，無如漁樵未識時?！?

“幾回往來四魌界，早已久聞首輔之名，時至今日卻是初見。”青璃緩步走近，更好看明白。

看清面前之人的反應(yīng)，掌控著話題走向。

所謂智者都是心臟的算計者，要么第一時間不要讓人開口，要么就不要按套路出牌，出奇制勝。

任何陰謀詭計，都在絕對的武力面前都是假的。

青璃的自信，是源自于慈光之塔沒人能攔得住自己。

“青黎公子客氣了。”無衣師尹道：“吾亦是久聞公子與火宅佛獄與殺戮碎島的事跡?！?

他本該讓這個變數(shù)消失，奈何青璃在當年解決完自己想做的事情后，留下的時間太短，不曾給人留下機會。

不曾想，數(shù)日前無衣師尹竟是從自己的暗探身上得到消息，說潯陽之城的不尋常之舉動，以及外來之人的動向。

信件之間，有許多信息暴露了出來，再加之推測，才有了這樣一番話。

意思是青璃曾經(jīng)在四魌界做下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哈……”青璃沉然一笑，看不出真實情緒變化：“那首輔一定不知吾今日來是為何。”

“確實不明?！?

無衣師尹確實不明白青璃為什么在方才安頓下來時，就特意來慈光之塔一趟。

不過，既然是特意前來，自然也不會是簡簡單單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特別是……在察覺到面前之人身上縈繞不散的血腥氣息后。

“首輔也知殺戮碎島與火宅佛獄的變化，四魌界的發(fā)展看起來似乎一派欣欣向榮。”青璃說著，將笑容逐漸收斂。

后面的話，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聽的客套話。

“本來，一切應(yīng)該是這樣，但是昨日吾發(fā)現(xiàn)四魌界有一個很恐怖的變化……天源日漸式微?！?

“嗯？”

聽完這話，無衣師尹下意識皺起了眉。

青璃的行事風格應(yīng)該不會沒事找事，話既然提及四魌界根源之本的式微，且人是來了自己的面前，這就意味這件事與慈光之塔有很大的關(guān)系。

非是自然變化，自然是人力而為之。

“這是留影石，里面有首輔心中疑問的答案。”

青璃將一塊扁平如似棋子，約常人半個拳頭大小、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墨色石頭拿了出來。

放在了桌案上，推到無衣師尹面前。

留影石，顧名思義就是能夠留存影像的一種特殊礦石，經(jīng)過術(shù)法加持甚至可以錄像。

里面是青璃昨夜想辦法錄制出來的一段影像——弭界主偷取四魌天源的整個過程。

“閣下想做什么？”無衣師尹看了一眼留影石，眸光幽幽沉沉，沒有查看其中的內(nèi)容。

他明白，留影石的內(nèi)容中的那個人，想來是只有自己才能威脅到的人選。

無論是否，無論出不出手，一旦接手，就會讓人如鯁在喉。

四魌天源，是四魌界存在的根本，有人對此有覬覦之心并施以行動成功了。

不管他是誰，在暴露身份后都將是眾人之敵。

“只是見不得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被人以一己私欲而竊取，以供養(yǎng)碩鼠罷了?！鼻嗔缡钦f道。

她敢用自家三叔再單身三十年來保證，以上說的話，都是真心實意。

“……”無衣師尹靜坐，微微垂眸，似是在想著事情。

青璃的一番話不算驚人，只是側(cè)面給他傳遞了一個信號；一個即將要對慈光之塔內(nèi)，情況有所干預(yù)的信號。

令人想到了火宅佛獄的潯陽之城。

以其之手段，答應(yīng)與否都很有可能會說服另一個擁有話語權(quán)之人——弭界主。

能在慈光之塔建立另一個類似的地方，咒世主就是一個例子，被人尋到了軟肋。

利益與威脅。

兩者皆有之，青璃也是真的有本事，做到了旁人無法想象到的事情，比之承諾更甚。

再看慈光之塔……無衣師尹有弱點嗎？

有。

弭界主有弱點嗎？

同樣有。

人都有自己的弱點，手段足夠便能加以利用，這一點無衣師尹深有感觸。

要答應(yīng)嗎？

或者說，只能選擇答應(yīng)。

若是對事情選擇冷眼旁觀，也就沒有如今的無衣師尹了。

“不急一時，首輔有時間去慢慢的思考。”青璃一點都不著急，她今天說的話已經(jīng)夠多了，不能將人逼得太過。

本來就沒想過第一次見面就能讓人答應(yīng)；或者說，能在初一碰面就被答應(yīng)才是讓人懷疑的反應(yīng)。

再一者，也該回去做好兩手準備了。

“你是一個聰明人，而吾喜歡與聰明人說話?！?

“三天之后，再見吧。”

青璃一派輕松的轉(zhuǎn)身離開，在踏出房門的一瞬間，身形似是泡沫幻滅。

徒留無衣師尹眸光深深，由諸多想法中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