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風在家里做了半天的卷子,到了中午,他推開房門就看見了廚房里丁紀坤的身影。
丁紀坤從醫(yī)院回來了以后除了偶爾去市局看看和按時去醫(yī)院治療,剩下的時間基本上都留在家里。他看起來除了偶爾咳嗽并沒有別的癥狀,但是丁風知道,丁紀坤每天晚上都會疼得低聲呻吟。
丁風其實是想給丁紀坤辦理住院手續(xù)的,醫(yī)院里的醫(yī)療條件肯定是比家里強,而且他們家也不差給丁紀坤治病的錢。但是丁紀坤執(zhí)意要把自己最后一個案子盯完。畢竟是涉及到趙暖云,丁風也就隨他去了,找到兇手也算是告慰亡靈了。
丁紀坤把飯菜端出來,他其實以前不太會做飯,只是最近閑了下來沒事就學學倒也做得有模有樣的。丁風坐下來吃了兩口,張嘴想夸夸丁紀坤廚藝好,卻不知道怎么說。
好像這么多年沒怎么說話,突然再開口就變得異常艱難。丁風有時候覺得氣氛尷尬,丁紀坤卻不覺得,他能每天都看見兒子就很知足了,說話什么的他根本不在意,這份父子關系丁風從來不欠他的,都是他虧欠了丁風。
“咱們吃飯早,估計小絮她們都還沒吃呢。一會吃完了你帶點給小絮送去,讓她也嘗嘗我的手藝。”丁紀坤剛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拿餐盒打包。丁風也放下筷子無奈道:“你別忙活兒了,我一會兒自己裝就行,你再吃點。”
丁紀坤笑著搖搖頭,繼續(xù)裝著菜。丁風也沒再說話,隨意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準備洗碗,丁紀坤又攔住他:“我來就行了,你出門吧。”
丁風撒了手穿上衣服,換好鞋推開門,頓了頓才回頭問丁紀坤:“你下午要去市局?”見丁紀坤點頭,他又說:“晚飯我來做,你早點回來,注意安全。”說完他就關上門離開了。
丁紀坤獨自站在屋里,人沒有不怕死的,只是由于他職業(yè)的特殊,死的覺悟他早就有了,只是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敗在癌細胞下。不過丁紀坤是個很明白的人,他不會拘泥于自己的歸宿是什么,以什么樣的方式離開其實并沒有區(qū)別。他也感到欣慰,丁風不會再承受一次親人的突然離世,自己的病逝對于他而言大概是最溫和的一種離開方式了。
只是有的時候突然會有一點不甘心,他以前總是沒有時間陪伴丁風,總想著老了以后可以好好補償,只是沒想到孩子長大比他老得速度還要快,只是沒想到他根本等不來老去的那一天。
現(xiàn)在他多想活著啊,看著他考上大學結婚生子,他想連同趙暖云的份看著兒子被花團錦簇著的未來的路,想在中午給兒子做飯,想在晚上吃到一口兒子做的飯,他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做,只可惜都來不及了。
因為是臨時起意,所以丁風并沒有跟陳絮打招呼,他想著這個時間陳絮應該是在家的,沒想到給他開門的卻是季蘭芳。
“小風啊,絮絮沒在家出門了。”季蘭芳知道他是來找陳絮的,就主動提起了。丁風拎著飯盒道,“沒事,我?guī)Я它c飯菜,您吃飯了嗎?我陪您坐會兒。”
季蘭芳說自己吃完了,丁風就把飯盒放進了冰箱里,扶著季蘭芳回到床上,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給陳絮發(fā)了條信息。
“阿姨最近覺得身體怎么樣,有哪里不舒服嗎?”丁風收起手機,輕車熟路地去廚房倒了兩杯水放在床頭柜上。季蘭芳搖頭道:“還是老樣子,我這個樣子壞也壞不到哪里去了。”
丁風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阿姨,我想帶您再去醫(yī)院檢查檢查。絮絮現(xiàn)在在外面給人補課掙得錢不少,我自己也攢了一點錢,咱們經(jīng)濟條件上不成問題,您不用擔心這個,只管放心去查,有辦法治咱就治。”
季蘭芳從抽屜里拿出藥盒,吃了兩粒藥。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從前確實是因為絮絮還小,家里沒什么錢,沒辦法好好治。但現(xiàn)在是完全沒那個必要了。”她把藥盒遞給丁風,“我自己身體什么樣我清楚,不是說把腿治好了就沒毛病了,這是個無底洞,填不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