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里有話，所以大家都看他，目光里有十二分期待。

可盧堅賣足關子，出口卻只輕描淡寫一句：“案情復雜，不是一兩句就能說清的。”

譚鱗甲急道：“是說不清還是沒查清？”

盧堅點頭道：“都有吧。”——到底是不想給肯定話。

譚鱗甲和陳鯨語都很泄氣。

一直以來，無論刑警隊還是羅什進，都因為他們是未成年就不肯透漏。可除了未成年，他們還是當事人啊。既然是當事人，理應有知道真相的權力不是嗎？

因為這種情緒，當盧堅再鄭重看著他倆說“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證據表明譚勇參與陳氏夫婦的劫殺案。所以你們兩個，尤其鯨語，不要互相懷疑鬧分裂”時，心中多少都有些不滿意，并不很想聽從。

但盧堅也沒理他們，而是轉向榜榜和顏悅色問：“小榜榜啊，你是喜歡住你媽家，還是留在唐阿姨家？”

榜榜臉上淚痕還沒干，抓著譚鱗甲的手說：“這里有鎧甲哥，我要住這。”

“好！”盧堅代唐筠答應，“那你就好好住下，別再哭得跟面瓜似的了。”

然后就叫唐筠送他，被譚鱗甲果斷開口叫住，不情愿似的回頭：“干嘛？”

譚鱗甲道：“我能不能問個問題？”

“問什么？能說的我不是都說了？”

“我不問譚勇！”譚鱗甲道，“那個紫頭，我上次又在街上看到他了，是你故意把他們放出來的嗎？”

“紫頭？”盧堅狐疑地看著他，“怎么，他又找你事了？”

顯然，陳鯨語受紫頭圍堵欺負的事，盧堅并不知道。

他不知道，唐筠自然也還蒙在鼓里。所以譚鱗甲也沒說破，獨自攬下道：“沒有，我就是奇怪，他攔路搶劫，為什么還能被放出來？還有放高利貸的那個青龍白虎，是不是也放了？”

“這個……”

盧堅撓著頭，一副為難的樣子。

除了譚鱗甲，唐筠、陳鯨語甚至榜榜都一起看著他。

盧堅被盯得沒辦法，只好說：“警察做事有警察的邏輯，你再等等，等最后水落石出，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不過如果紫頭再找你麻煩，你一定告訴我，我來收拾他！”

譚鱗甲搖搖頭，沒提上次紫頭見到他就繞道走掉的事。

雖然對案情和警方的工作還是不解，但因為盧堅對紫頭和青龍白虎下落的回答，譚鱗甲心里有底了很多。

他想，不管等著他的真相是什么，他都不打算后退。雖然唐筠姐說譚勇做的事不用他負責，可如果真是自己父親害了陳鯨語父母，他肯定也不會真的置身事外。

鎧甲哥就是鎧甲哥，要保護人，也要承擔責任。

應付完三個孩子，盧堅暗暗松了口氣，拉著唐筠送自己出門。唐筠見他表情有異，知道他有不便在孩子們面前說的話，于是配合跟上，一直送到從家里看不到的拐彎。

盧堅這才說：“讓你一個人應付他們仨，難為你了。”

唐筠道：“沒事，我答應照顧他們，這就是我的分內職責。”

盧堅豎了豎大拇指，說不理解唐筠這份責任心從何而來。明明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優質單身女青年，卻偏偏給自己一攬攬仨孩子，實在令人費解。

唐筠聽他啰里啰唆，猜到他已查過自己背景，于是毫不留情反問：“你不知道？”

盧堅頓時被問得心虛，舉雙手道歉：“實在好奇，你別生氣！”

唐筠搖頭：“我不生氣。你還是說說鯨語爸媽的案子吧，是不是有重大突破？”

盧堅再豎大拇指，一邊夸她大氣，一邊夸她敏銳，說的確有重大突破。而且正因為有重大突破，才更不能對三個孩子說破，而非得拜托唐筠著重安撫，一起挺過這黎明前的黑暗。

唐筠點頭，本來以為到此為止，可盧堅卻沒停，毫不見外地告訴她：

“目前來看，鯨語父母的案子，譚勇的死，甚至許拉森夫婦的海南之行，確實都和蔣大頭有關，他也正是我們這段時間關注的重點。”

原來，許拉森夫婦一回來，就被刑警隊突擊問過。

當時許拉森只說是去海南渡假，而蔣美麗就承受不住壓力，交代是去做試管嬰兒。她說許拉森有無精癥，生不了孩子，所以才大老遠跑去海南做試管嬰兒，就是怕在本地被人說閑話。

唐筠皺眉，不大接受這個理由。

盧堅遂逮住機會再夸她聰明，然后說許拉森夫婦二人在海南的行程，和借口出差的蔣大頭、黃老四多有重合，尤其是在公海上的一段。

“公海？”唐筠終于按捺不住。

眾所周知，公海不受任何國家主權管轄，因此也就不受任何國家法律約束，幾乎等于是法外之地。所以有些非法賭博、文物交易，就發生在公海上。

普通人去公海，大多是觀光行程。許拉森夫婦去則去已，但和蔣大頭、黃老四湊到一起……這事怎么看怎么怪。

“是吧？”盧堅點頭贊同，語氣里不乏對唐筠的恭維贊許。

“雖然兩邊不約而同都說是觀光旅游，但他們在公海登的那艘船，我們查了，正是許拉森夫婦做試管嬰兒中最關鍵的一步——受精卵移植的地方。”

受精卵移植，就是把在體外完成受精的受精卵移植入母體子宮的手術。

試管嬰兒，包括受精卵移植，在目前的法律和生育倫理下，并不算違法。所以，如果只是普通的試管嬰兒，為什么要不辭辛勞跑到公海上去做？難道外國的團隊技術特別好？那為什么不直接飛去國外做？

還是說，所謂試管嬰兒，只是個障眼法，背后另有陰謀？

“是代孕。”

盧堅壓低聲音說：“蔣美麗肚子里的三個孩子，既不是她老公許拉森的種，也不是她自己的種。”

唐筠大跌眼鏡：“那許老太還……”

“她肯定不知道啊。”盧堅肯定地說，“甚至以我的觀察，蔣美麗自己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唐筠再次震驚，“你的意思是，蔣美麗是被她老公許拉森，還有蔣大頭、黃老四一起騙去海南，替別人代孕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