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榜哪里知道，左青龍右白虎的這位高利貸男只是看上去兇，在他們那個做錢生錢生意的公司里，地位并不高，否則也不必頂著大太陽來這守株待兔。
更不用明知道譚鱗甲使壞，還叫住他，只為打聽許拉森到底在哪。
青龍白虎兄地位不高，但腦子沒壞，知道許拉森的下落關系著他的前途，更關系他用不用天天來這瞪太陽！
事實上，早在許拉森躲債逃走之初，他就和上頭說過，守株待兔沒用。可不知道那些倒霉領導怎么想的，明知道沒用，還趕鴨子一樣趕他來這。天天來！這大太陽天的，人都給曬黑了！
他想：要是知道許拉森在哪，匯報上去，不算大功一件，起碼能免了這天天曬太陽的苦吧？
而信譚鱗甲，不是因為這小孩長得多老實誠懇，而是——
他不是進過局子嗎？
作為資深混社會的，他深知：局子里消息未必比社會上靈通，但真實度絕對夠參考。再加上警察不會騙小孩，不會像他們一樣，對面前這倆奶孩子威逼利誘加欺騙。所以這小孩但凡聽過什么，大概率是確有其事。就比如羅什進那名兒，他不就說對了？
可見是真知道些東西的。
所以他才寧愿打臉也叫住譚鱗甲。
而譚鱗甲嘛，正合心意的事干嘛不干？當然是慢悠悠停下賣關子了。
“干嘛？”他說，故意沒好氣，“太陽這么大，我們要回家喝奶了！”
“不著急不著急！”
青龍白虎兄一改之前兇惡態度，小跑著上前和他們說話：“你真知道許拉森在哪？告訴我，他在哪？”
譚鱗甲停下來看著他，雖然個子不及他，但感覺上是居高臨下的。
還故意加入榜榜：“榜榜，你說，能告訴他嗎？”
榜榜莫名齊妙。
從這個紋青龍白虎的兇惡男人改變態度、和風細雨追上來開始，就莫名其妙。這會兒被鎧甲哥問，更莫名其妙。
可還沒完，那男人甚至將和風細雨轉移給他，說：“小朋友，你告訴我許拉森在哪，我給你買糖！”
榜榜瞪著受驚詫異的黑眼睛，拉長人中去看鎧甲哥。這男人的態度令他無所適從，還是交給鎧甲哥處理的好。
只聽鎧甲哥理直氣壯地說：“買什么糖！當我們三歲小孩嗎？”
榜榜剛想鎧甲哥好有氣勢，又聽他說：“當然是冰淇淋了！一個巧克力、一個草莓！”
青龍白虎男趕緊點頭，沒忍住笑出來，人也放松下來。大概覺得果然是奶孩子，不必花大力氣搬出以往對付同行那套，只用說兩句好話哄哄就成。
譚鱗甲持續給他這種感覺：“還要答應以后再不來這！除非許拉森在。”
饒上這句補充，是想讓前半句更好被接受。否則人家放高利貸的黑社會，明知道欠債的在這，不讓人來不是開玩笑砸飯碗嗎？他一半大孩子，人瘋了給他這等面子？
本著哄小孩的想法，左青龍右白虎一一點頭答應。
還說：“你告訴我許拉森在哪，我們自去找他，還賴這干嘛？曬太陽？”
譚鱗甲點頭，認同他說的道理。
可臨到開口，又有了新顧慮，搖頭晃腦地猶豫，憂心忡忡地發表不解：
“你們真不知道他在哪？是因為不知道才在這守株待兔？我不相信。你們放高利貸的不都是黑社會嗎？黑社會會不知道你們要找的人早就不在D市了？”
他不看青龍白虎，轉頭問榜榜：“堂堂黑社會這么沒用，你信嗎？”
青龍白虎哥一心要問到許拉森的下落，對譚鱗甲顯而易見的奚落毫不介意，反而守法公民似的解釋：“我們是債務公司，不是黑社會。法治社會掃黑除惡，哪還有黑社會？是吧？”
譚鱗甲堅持看著榜榜，對男人的反問不置可否。
榜榜不解地看著他，眉頭皺著，嘴巴也不自覺撅起。
譚鱗甲故意對榜榜說：“那不然我告訴他吧？省得他老纏著咱們不讓走，我還打算帶你去吃好吃的呢，去晚了人多要排隊的。”
聽到有好吃的，榜榜頓覺肚子餓，摸著肚皮問譚鱗甲：“是什么好吃的啊，鎧甲哥？”
高利貸男急忙插嘴：“許拉森到底在哪？你不說我……”
大概看譚鱗甲和榜榜一問一答，又牽手要走，他急了，再次露出兇狠威脅人的一面。
只可惜威脅的話還沒出口，譚鱗甲就有口無心地答他：“海南島。”
然后繼續領著榜榜走。
“海南島？”
男人重復，將信將疑。見倆孩子要走，趕緊追上問：“海南哪？”
譚鱗甲搖頭，榜榜也搖頭。
“真不知道？”男人不死心。
譚鱗甲停下，無奈地看著他說：“刑警隊長知道，可他不告訴我們啊。你要是能見到他，可以自己問問，看他愿不愿意告訴你。”
然后聳聳肩，和榜榜一起離開。
青龍白虎俠緩了緩，才知道后面那句是揶揄，待要生氣，譚鱗甲早拉著榜榜撒腿跑進太陽底下了，只留身后熱浪滾滾給他。熱浪里還有些過路人，正是他發揮黑社會技能的阻礙。
擺脫高利貸男之輕松，令榜榜無知無覺，一直到坐上公交車，還在想鎧甲哥說的好吃的是什么，而完全沒顧慮過男人的青龍白虎。
倒是譚鱗甲，上了車還一直回頭，看那個陪他們聊了一上午的人——身材實在魁梧，所以車開出老遠還能辨出。
榜榜見狀才想起初衷，問譚鱗甲：“鎧甲哥，這樣他就不來了嗎？”
譚鱗甲搖頭：“不知道。”
“啊？”榜榜大失所望，頭回覺得鎧甲哥也有不靠譜的時候。然后想到老媽遙遙無歸期，他就老見不到媽，忍不住難過起來，欲哭無淚地抱怨：“不知道還跟他說那么久。”
譚鱗甲說：“我要直接告訴他，他會信咱們嗎？”
榜榜回想那人一開始的態度，揮蒼蠅一樣叫他們“滾”的語氣，覺得鎧甲哥的擔心不無道理。可是……可是說這么多不還是沒用？他也許還來，難不成去海南島找人？要真去了海南島，他媽媽怎么辦？會不會有危險？
想到這，榜榜突然擔心起來，覺得鎧甲哥走了一招臭棋。
結果譚鱗甲說：“看你這么擔心，那不如讓盧堅老狐貍把他抓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