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來了洗漱的熱水,關可心笑著說:“您就簡單洗漱一下,趕了一天的路,肯定累壞了。”
林潔趕忙接過洗臉盆,“本來打擾你就很不好意思了,還要麻煩你照顧。”
關可心坐在炕沿邊喝了一口熱水,對著手哈了一口氣繼而又用力搓了搓,笑著回道:“這大山里什么都不缺,唯獨缺貴客。”
林潔沒有想到她會這么說,于是笑著回道:“這里的確人跡罕至,你們能來這里支教,確實令人佩服。”
身心雖然十分疲憊,但躺在陌生的地方還是久久不能安睡,身旁的關可心看樣子已經入睡,林潔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在一旁的背包里摸索了半天,找到手機才發現一整天也忘了開機,手機屏幕亮起時關可心醒了,“小林姐,這里幾乎沒有什么信號,手機到這只能當鐘表使了。”
的確,無服務!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潔才迷迷糊糊睡著,只覺才剛剛入睡,天邊已經燃起了朝霞,一聲公雞報曉打破了山村的平靜,山間依舊空曠安靜,因此室外隱隱約約的人聲倒是顯得十分清楚。
林潔掙扎著坐了起來,身邊關可心的床鋪已經收拾整齊,昨天夜里房間燈光昏暗看的沒那么真切,此時林潔才仔細打量著這間屋子,睡覺的地方是個通體的磚制火炕,占了大約房間的一半面積,四周大概都是被關可心用報紙仔細的貼了起來,火炕雖然十分簡樸但卻收拾的很干凈,此時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粒粒塵埃還有不知哪里來的薄薄的煙霧在陽光下歡快地升騰飛舞著。
火炕的對面放著一張八仙桌,看樣子有些年頭了,八仙桌的兩邊各放了一把太師椅,八仙桌的后面掛著一幅黃山迎客松的字畫,畫上的小字和落款都看的不太真切,兩旁配的字聯卻很清楚:喜居寶地千年旺,福照家門萬事興。
房間的角落放著一個木制的衣柜,體積不大只有兩開,看樣子也依舊是歷經了歲月的滄桑,但因主人保養的很好,并無損壞。進門的地方放了一個大概是五六十年代用的木制洗臉架,鑲嵌鏡子的地方已經空了,但下面放臉盆的架子倒還十分完整。
林潔仔仔細細打量著這里,整個房間雖說異常老舊,卻透著說不出的故事感,她猜想原先住在這間屋子的人如果活著的話,沒有一百也有八九十歲了吧,林潔瞬間竟然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好像很小的時候去過的某位老人家里。
就在她愣神的時候關可心端著臉盆走了進來,她一邊將臉盆安置在洗臉架上,一邊說道:“小林姐你醒啦,這是我剛燒的熱水,趁熱洗把臉。”隨后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繼續說:“是不是我燒火的煙霧把您嗆醒了。”
林潔忙擺了擺手說:“沒有沒有,我是自己醒的。這間屋子還挺有年代感的。”
“嗯,這原是這家老人的臥室,不過前幾年仙逝了,老人家可是活了105歲呢,所以這房間有福氣著呢。”關可心略感自豪地笑著說道。
可林潔還是打心底里生出了佩服,不由得問:“你平時都是一個人住在這里嗎?”
“不是,對面的房間住了另外兩名支教,都是男生,跟我同屋的還有一個姑娘,她這兩天去了寧安村,過幾天就回來了,對了,就是您要去的那個地方。”
“你們還需要兩邊來回替換嗎?”
“對,隔段時間就過去輪換其他支教,我今天跟你們一起過去。”
說話的功夫林潔已經收拾穿戴完畢,此時她一邊拿出洗漱包一邊問道:“這邊過去大概多長時間?”
“咱們開車過去大約2個小時左右,我們平時都是走路或者搭老鄉的車過去。”
簡單洗漱完畢吃了關可心準備的早餐,與張哲一起過來的兩位工作人員留在了這邊,其余的人一起坐車去往寧安村。
山路異常險峻,崎嶇顛簸都是次要的,個別路段一邊是絕壁,一邊是懸崖,僅能容一輛車通行,一路張哲還有同行人員和關可心偶有交流支教工作,林潔則是始終沉默不語,行至危險路段時車內氣氛更是凝重緊張。
望著車窗外的山景,林潔頓覺心胸開闊了不少,只是隨著目的地的臨近,她的心里竟升起了一絲絲的緊張和不安,不知道此行她能不能達成自己的愿望。
關可心打過招呼后,便和其他幾個人一起往學校的方向走去,張哲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要找的人是哪位?我經常來這里,可以陪你一起去。”
“我想找一位鐵姓的老人。”
寧安村本就沒有多少人口,鐵姓老人也就僅有一位而已,于是他問道:“是獨居的鐵永良,鐵叔嗎?”
林潔點了點頭,“如果老人愿意的話,我想帶他一起回泠江,如果不愿意,那么我想給予他一些生活上的幫助,總之,我們想為他的晚年生活做些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希望能夠幫助你達成心愿。”張哲聽罷點了點頭,卻也并沒有多問什么。
說話的功夫兩人已經行至鐵永良的家門口,這是一件十分破舊的土屋,房子的一側眼看著就要塌陷下來,下面用一個粗壯的木頭勉強支撐著,門前扎著一個簡易的籬笆,里面散養著幾只瘦骨嶙峋的土雞,不遠處的狗窩邊趴著一只有氣無力的小黃狗,眼見來人了,也似乎不愿意起來叫兩聲。
屋門敞開著,張哲對著屋內喊了聲:“鐵叔,你在家嗎?”
“在,在,是......”走出屋門看到張哲身邊的林潔時,鐵永良臉上略過一絲迷茫。
林潔心中頓時升起一陣酸澀,資料上顯示鐵永良比她的父親還有小幾歲,但她看到的確實一張溝壑縱橫,布滿滄桑的臉,仿佛幾世的哀愁都歷盡了一般,但好在他的雙目炯炯有神,身形筆直并不佝僂。
“鐵叔叔您好,我是卓逸清的妻子,我叫林潔。”林潔內心十分緊張,她并不知道對方聽她如此介紹之后,將會是怎樣的反應。
卓逸清!
這個名字已經在鐵永良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記,他熟悉這個名字的程度,甚至已經遠遠勝過了熟悉自己的兒子鐵俊,空氣似乎瞬間凝固了一般,林潔的拇指用力的搓著食指的關節,她在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鐵永良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微光,嘴唇抖動,半晌方才緩緩說道:“進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