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楠朔跨入公司副總經理辦公室時,著實驚呆了所有人,有些剛來不久的員工甚至都不曾知道,原來公司還有一位長相帥氣的張姓副總經理的存在,而這個副總經理的職位也不過是形同虛設罷了,張正天聽聞兒子來公司時也是一臉的驚愕,想到自己近來也并沒有短缺他的物質條件,這個臭小子又不知道在抽什么風,別又是有了什么壞主意來搗亂,正如此想著,張楠朔便推門走了近來,隨即表情略微不自在的說:“我,我來上班了。”
低頭看文件的張正天斜了他一眼,哼聲道:“怎么了,又闖什么禍了?說吧,要多少錢?”
正要開口發作,他便克制住了自己,緩緩說道:“沒有,就是想做事,不缺錢。”
張正天半響沒再說話,張楠朔此時不經意的抬起頭來竟發現了父親兩鬢的白發,在他的記憶中父親一直都是西裝革履精神抖擻的樣子,他以為父親永遠都不會老去,他會永遠那么年輕下去,殊不知如今的他卻已開始顯現出蒼老的模樣,簽罷手中的文件后,張正天抬起頭看了一眼似乎并不打算放棄的張楠朔,于是沉聲說:“好,那就從今天開始,從最基層做起,看看自己有沒有本事真正坐到副總經理的位置上。”
張楠朔回答:“沒問題,但是我有個條件?”
張正天哼了一聲:“你還有條件,你有什么條件?”
“不能離開泠江。做什么都可以。”
這一天林潔剛到辦公室沒多久,便看到了推門而入的曲垚和梁薇薇,還有一旁略顯不安的蘇岳,曲垚和梁薇薇是林潔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學關系都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們也是她與蘇岳愛情的見證人,如今兩個人已經結婚并且育有一個女兒,四個人在大學時曾經是令所有人都羨慕的兩對神仙伴侶。
梁薇薇見到林潔時早已哭紅了雙眼,拉著她的手急切地問:“小潔,你過得好嗎?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你知道我們找了你多久嗎?”眼見林潔的臉上并無多少漣漪,梁薇薇又緊一次緊張地問:“小潔,你沒事吧,你說話呀。”
此時的林潔再也不是那個有著明朗笑容、溫柔可愛的她了,現在的她神色淡然甚至可以說是透著些許冷漠,梁薇薇看著過分冷靜而又陌生的她竟有些害怕。
林潔此時抬起頭輕聲道:“我現在過得很好,”繼而像是做出重大決定似的說:“我的眼淚早已經流干,也不想再哭了,薇薇,你也別哭了。”
曲垚也不禁感到驚訝,眼前這個人和他們認識了十幾年的林潔簡直判若兩人,他試探著問:“小潔,先前的事情我和薇薇都聽蘇岳說了,之前的確是他做的不對,可他現在已經知道錯了,也想悔改,你就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林潔低頭沉默著,此時的空氣凝固在死一般的沉寂中,許久之后仿佛終于回憶起什么慘不忍睹的往事,林潔用顫抖的聲音說:“好,既然說到這里,那我就如實告訴你們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到底發生了什么,”她的聲音不大,卻透著冰冷徹骨的寒氣,“那時候你們在國外度蜜月,所以我不想告訴你們是怕給你們愉快的蜜月之旅帶去晦氣。我的孩子被人從滾動的電梯上推下去,送到醫院時已經沒有了氣息,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知道了我丈夫與人通奸并且已經有了孩子的消息,而通奸的證據是他的情人發給我的,所以我打贏了離婚官司凈身出戶,我年幼的孩子還未來得及好好看一看這個美好的世界,就夭折了,我抱著我兒子冰冷的尸體在大雨中走了一夜,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錯事,上天要這樣懲罰我,懲罰我的孩子,想不通于是就想到了自殺去陪陪黃泉路上可憐的他,可自殺時卻被人救了下來,”說到這里時她早已淚流成河,但聲音卻異常平靜,好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一般,“救我的人告訴我,我不能死,我必須活著,還得好好活著,于是我逃到了這里想要重新開始,”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薇薇,你告訴我,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你會原諒誰?又該被誰原諒呢?”
“不要再說了,”梁薇薇擦掉滿面的淚水,狠狠一巴掌甩在了蘇岳的臉上,隨即奪門而去,曲垚也跟著跑了出去,蘇岳紅著眼睛,顫抖著說:“對不起小潔,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該死的人是我,請你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好不好?”
林潔努力平復著起伏不定的心,緩言道:“蘇岳,我希望這是我這最后一次看見你,如果你再出現,那么我就永遠的消失,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不,下輩子也不想,我但愿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見到你。”
蘇岳依舊不放棄,他哭著說:“我知道我給你帶來了巨大的傷害,小潔,我想彌補,我求你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就一次......”
“滾......”
一整天的時間里,林潔的腦海變成了一部錯亂的電影,十年的時光在腦海中胡亂地切換著,他們相識的那個午后,他穿著白色襯衣站在陽光下沖她微笑的樣子,他拉著她的手登上黃山看到的壯觀的日出,他站在甲板上向著蒼茫的大海喊著“林潔我愛你”時寵溺的眼神,他站在月光下向她求婚時眾人的歡呼聲,他牽著她的手走向人人羨慕的童話殿堂里,他們迎來愛情結晶時喜極而泣的場景,他背叛她時撒謊的神情,她的孩子夭折時他冷漠的眼神......
往事歷歷在目像奔騰不息的瀑布一般傾瀉而來,她以為她已經忘記了曾經的所有,她以為她已經將往事全部丟棄在了過往的時光里,可是,記憶就像是扯不完的線,只要挑起一個頭兒,便沒完沒了仿佛永無止境,為什么往事想起來如此容易,忘掉它卻那么難。
她僅存的最后一絲理智卻再也抵擋不住過往的侵襲,于是,她終于蹲在地上將頭埋入臂彎,任由無聲的淚水將自己吞沒,她以為早已流干的淚水,此時卻還是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胡亂滾落著,她不明白人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眼淚,為什么怎么流都流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