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沃華向后一仰,整個人被藍天白云包圍。
他這一生,終于在這一刻解脫。
一束白光閃過,時間倒轉。
他看到阿溪露著甜甜的笑容在賣花兒,他看到他們大婚那天喜結連理時,她溫柔的笑,他看到他們初識時,她靦腆害羞的樣子。
終于,一切都結束了。
吳禹寧一屁股坐在地上,閉著眼重重喘了口氣。
當陳隅呼哧帶喘的地跑來時,懸崖上只剩吳禹寧一人呆呆地坐著。
陳隅站在那里,她望著吳禹寧。
她發現,吳禹寧又瘦了不少,不對,林沃華去哪了?
她跑過去:
“禹寧,林沃華呢?”
吳禹寧手指哆嗦著指了指懸崖。
陳隅吃驚的捂住了嘴。
“他去陪阿溪了,你說阿溪會原諒他嗎?”
陳隅蹲下來輕輕的撫摸著吳禹寧的頭發:
“黃泉路上,他一定會遇到阿溪,給她賠罪的。”
“陳隅。”
“你怎么了?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憋在心里。”
吳禹寧望望天,是挺藍的:
“陳隅,你說,這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走了,我會不會有一天也消失了,就再也看不見你了。”
說著,吳禹寧的眼眶紅了起來:
“我,我還是害怕,我不怕死,我怕有一天,我受不了這種分別,走的時候,是痛苦的。”
陳隅把他摟在懷里,她不停地撫摸著吳禹寧的頭發,想給他一點慰藉:
“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要瞎想了好嗎,你所有的痛苦,我們一起抗,我永遠都會陪著你的,我不會離開你的。”
“陳隅,我想我的家人了,我想剩下的幾個月,回去陪陪他們,我們還是繼續回去讀書好不好?”
“為什么啊?你不喜歡這些地方嗎?”
陳隅看看他,有些不解。
“我覺得在這兒,和你一起,時間都過得太快了,我就剩最后幾個月了,該回去盡盡孝了。”
陳隅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可她又覺得,吳禹寧這么做,不僅是為了盡孝心。
更多的,是為了自己吧。
吳禹寧站起來,把陳隅也拉起來:“走吧,我們今天晚上收拾收拾,回家。”
回家。
家這個字,好溫馨啊。
她好久都沒有回家了。
陳隅半夜躲在廁所,不出聲的,哭了很久,至于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害怕極了。
她知道一次次離別的滋味,她知道把人要從心里剜去,是什么感受。
那種心在滴血,肉被撕咬的感覺,光是想想,她就害怕的要命。
她無法想象,她該怎么出現在他的葬禮上,她該怎么和他告別。
她只能表現得不那么悲觀,就像平常一樣的生活,她不想讓吳禹寧擔心她。
她知道,一年之內,她是可以重新再回去讀書的。
她可以理解為,他放棄了人生中剩余的幾個月,還她一個重新開始的人生。
她走到冰箱旁,往臥室里望了一眼,他睡得很熟。
陳隅打開冰箱,拿出一個冰袋,簡單在眼睛上敷了敷,然后慢慢走回去蓋上被子躺好。
此刻,一滴眼淚,從吳禹寧的眼角滑落。
...
“起來了,真像個小懶豬。”
吳禹寧臉上露出一絲幸福的笑容。
他走到洗漱間,開始刷牙。
突然,一陣痛感襲來,順著身體器官反應到大腦,很快便引起吳禹寧身體極度不適。
吳禹寧越發感覺站不穩,隨便扶住了一面墻站立住了然而卻不小心把牙杯打翻了。
塑料牙杯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禹寧,你沒事吧。”
“我沒事。”
似是用了全部的力氣去喊這句話,才盡可能顯得正常。
他晃了晃腦袋,盯著鏡子上的自己,百感交集。
吳禹寧走出來,看向還沒有完全醒過來的陳隅,寵溺笑道:
“去給你買早飯?”
她靠在他的懷里,點了點頭。
吳禹寧走在街上,回憶著昨天。
林沃華逃走前,留過一封信,留給阿溪父母的。
他沒什么文化,自然不懂得書信的格式,內容如下:
爸,媽,對不起。
我知道我不配叫你們爸媽,可我無父無母,你們就是我的父母。
我這一生過得都不好,可打我32歲那年,我撞了狗屎運。
我娶到了我最愛的女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這是我這不堪回首的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件事。
但是我親手毀了它。
我努力在克制我自己,可是我輸了,我對不起她,我知道現在說對不起沒有什么用。
所以,留給您們的錢請收下,我知道這買不了一個活的林芷溪,但是您們收下吧。
這錢都是干凈的,都是我自己一點點掙出來的,給您們賠罪。
我會去找阿溪的,我會去陪她,再也不會欺負她了......
人生總是不知足,感到幸福時,就會多疑,就會覺得這種生活沒有意思了,就想找點麻煩。
人,真是個奇怪的物種。
他們二人準備回國,畢竟大千世界,沒有祖國的山山水水好。也沒有自己家里,媽媽做的餃子香。
7月的中國大地上,暖陽正好,微風也正好。
趕了一大早的航班飛回了兩人生活的出租屋內,一切都未變…
陳隅進了門,立即跳著脫掉鞋,像個小兔子一樣三步兩步蹦跶到了沙發上。
“起來啦,灰塵那么大,快去把窗戶打開,去去去。”
吳禹寧無奈的推著陳隅,讓她起來活動活動。
“哦一好吧。”
她不情不愿地走過去,小手一推,就把窗戶打開了。
灰塵慢慢地消散,還原這個小屋最原本的樣子。
揮舞著拖把的吳禹寧像個土味魔術師,引來陳隅的陣陣嗤笑。
他拍了拍陳隅的小腦袋瓜,讓她下樓買火鍋的食材。
陳隅來到空氣清新的窗邊,賴著不去。
大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
在一片人頭攢動中,陳隅看著大街上徑著走著一人,等等!那人有些熟悉。
呂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