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你忙著沒有？”母親一反常態的語氣讓她有點不安。

小羽一邊放下手中的筆記本，一邊朝樓道走去：“沒事，媽，有事嗎？”

這一問，電話那頭直接傳來了母親的嗚咽聲：“是你爸，你爸昨晚從你大姑家回來時，讓人給撞了。”小羽一聽腦海里迅速浮現出父親的音容笑貌來，只覺得頭像是被人拍了一樣突然沒了知覺，她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以安撫還在不斷講經過的母親。

“哦，是昨晚什么時候的事情？現在我爸是什么情況？”

“昨晚八九點，那個小伙子喝酒了還開車害人，你爸現在縣醫院，早上醫生來說了，重度腦震蕩。”母親止住哭，但鼻音還是很重。

“我現在就訂票回去吧。不過最快到家也要明天了。”小羽看著窗外光禿禿的楊樹，思緒好像全部停滯了。

“嗯，本來想著不給你說了，怕影響你上班，但遲早得說。”她沉默了一會又說“昨晚把我嚇得腿都軟了，多虧大峰那娃，借個電動車就載著我往醫院跑。”

“行，媽咱先不多說了，回去再聊，我現在要訂票了。”母親陳桂琴還說著什么，她已經掛了電話，在手機上訂票。

當晚八點半的飛機，十點半到貝州后，小羽就馬不停蹄的直接花了200元打車去了縣醫院。看到半月前還安然無恙的父親這會頭上被紗布箍的說話都困難，小羽難過的不停地抹眼淚。

答應楊曉明周末見面的事也暫時被擱置了。第二天早上，他在電話里說他訂了兩天后的票直接去寧夏分公司，已經不能再推了。掛完電話，楊曉明正在衣柜里找他的雙肩包，母親曹小茹一推門進來了。

“曉明，你后天就要走了，快去興隆超市買點姜去，媽中午給你包餃子吃。你爸老糊涂叮嚀了幾句都沒記住。”

楊曉明心不在蔫地套好外套往外走。買了生姜，大蒜又給現寧夏分公司領導，也就是之前大原總部魏部長買了幾份特產的柿餅和糕點就慢悠悠地盯著賬單往出走。猛地聽見有個女聲在叫自己，一抬頭趙小捷正滿面春風地在兩步外看著自己。

“你，你怎么會在這？”楊曉明本來被這突然的一叫唬得不輕，再一看居然是初二相親的那姑娘，一時語塞。

“對啊，我怎么就不能在這了呢？”趙小捷帶點調皮地說。

“哦，我也不是這個意思。那你在做什么呢？”楊曉明笑中帶點疑問問道。

“我高中同學在這上班呢，恰好我是下午的車去貝州，就撿個空擋約她吃中飯，順便逛逛。也沒想到居然能在這碰到你。”說著歪頭看了看他手里提的東西，笑而不語。

“哦，那看來不能請你吃飯了。”他隨口這么一說，就準備朝門外走。

“還請吃飯？前幾天發你消息都一直沒理我。”趙小捷說這話時清麗的臉龐上，櫻桃小嘴微微一翹，看起來有點可愛。

“啊，你發了嗎？”楊曉明努力在大腦回想著她發沒發，也想著可能的下一句和怎么能圓的雙方都不止于尷尬。

“好了，趕緊回家吧，不為難你了。”她轉過頭來抿了抿嘴唇，頭上的心形發飾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好的，再見。”說完楊曉明就大跨步往回走。才轉身，又被趙小捷叫住了：“你說的啊，請我吃飯，別忘了。”說完風情萬種的回眸一笑就進了超市，留楊曉明一個人在太陽下愣了幾秒鐘。

餃子端來上時，楊曉明搜了之前的消息記錄，果然在一周前趙小捷有發消息問他什么時候走？

晚上，曹小茹又給兒子皮箱里塞了個紅紙包，楊曉明裝作沒看見又低頭撥拉著手機，卻看到了趙小捷的消息。

你快走了吧？

他猶豫了一下，回她：

明早走呢。

哦，你要去寧夏多久啊？

2、3個月吧，不一定。

祝你一路平安。

謝謝。

他一回復完，一看表六點多想著小羽應該也吃過飯了，就撥電話。但等了好久她卻沒接，他尋思著原因就洗洗上了床，但直到十點多入睡都沒能接到小羽的回電。

縣醫院1003號病房里腦電圖正有規律的嘀嘀響著，床上的楊東寶纏滿紗布的腦袋，只露出巴掌大的五官。他這會正雙眼緊閉睡得正熟，床側趴著的楊小羽披散著一頭長發正漸漸地抬起頭來，她看了看熟睡中的父親，起身給床頭的保溫杯里續上熱水。這時一陣嘈雜聲，門也隨聲被推開，兩個護士進來問了體溫，一個記下了懸在床頭的腦電圖上的數值。只聽一個說：“這個病人今天是第三天，下午發高燒，可能存在炎癥，李大夫已經給加了藥。體溫監測一天最少4次，血壓不少于2次。”另一個點頭記下就出去了。

小羽看到楊曉明消息后，給他大概回復了父親目前的狀況。

她和母親陳桂琴輪流著照顧了兩三天。中間肇事司機，一個20來歲的年輕小伙也和家屬來探望過幾次。因為對方全責，小羽覺得沒有太多異議就按交警辦案程序和保險公司流程交涉就可以了，但母親陳桂琴卻執意要對方賠付一定的精神損失費和營養費。

“小羽，我知道你工作忙，但你一走，后面跟那家人的話就沒法談了。再說咱現在也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就是老人受了這么大罪，又失血多，加上年紀大了，他們不補償營養費誰補償？”母親一臉愁容，又急又氣地埋怨著。

“媽，我知道。肯定要等到事情處理好了我才走。”小羽眉頭微皺地說著，以往秀美的杏眼因為連日的睡眠不足沒了以往的光華。

小羽隨后就打電話問了在保險公司上班的高中同學，也查詢了相關的法律規定，最后和辦案人員、肇事人幾方約定當天下午在醫院住院大廳談話。陳桂琴不放心小羽一個女孩，就叫來了劉大峰。

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小時，肇事小伙就和家人提早到了約定地點。

“姐，你看這樣行不行？這次事情也確實是我不對，交警那邊也按規定在走程序。我們也一直非常配合，隨叫隨到。但是至于你們提出來的營養費和精神損失費在保險公司也好，法律上也好是完全沒有這一條的。”小伙看似誠懇實在是有備而來。

“這個事情你如果單純從法律的角度來談，那我們今天就沒有必要浪費大家的時間。老人今年62，當天失血過多一度昏迷不醒達4個小時，中間血壓低，嘔吐等癥狀相信這幾天你也有和醫生了解，我們作為受害者，感謝你最近的探望和關切，但是如果僅僅因為保險公司無法報銷你就對我們這個訴求直接拒絕，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楊小羽盯著對方。

一旁的劉大峰一改往日四平八穩的模樣，中氣之足地說：“我呢，是他哥。這個事情目前你們也知道，老人還沒完全脫離危險期，年齡大了恢復肯定很慢。我從部隊剛下來，現在街道辦社事科，尤其是年齡大將來有沒有什么后遺癥，這種事情也見得不少，我妹剛說的完全在理，你們好好再想想。”

“那個張永華，今天你們雙方面對面以協商為主，人家受害方提出的要求也不是沒有道理，誰家都有老人，事情能盡快協商一致最好。好了，你們再談談，局里有事我就先走了。”張警官說完就走了。

最后，在兩方反復協商和陳桂琴想到后遺癥的涕淚齊下之下，對方同意再負擔2000元的營養費。

兩天后，楊東寶脫離了危險期。

想到最近幾天累積的工作和任平萍的郵件，小羽第二天就訂了當晚的飛機，返回了婉城。想起任平萍在郵件里說讓她推薦加派的人手，小羽就一直尋思著誰和她過去儋州既能在工作上獨當一面，又能夠異地這樣距離婉城幾百公里的地方和她和平共處，共同進步。

但小羽估計任平萍心里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只是作為一種領導的姿態在咨詢她的意見而已。

隔了一周，楊小羽就出發去了儋州。連日來的工作累積加上終日操心家里的情況，她當晚早早就躺下了，這時手機顯示嚴冬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