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申時后，彰武軍節(jié)度使李萬全在延州城外設宴款待了來訪的五位蕃部豪酋。
經過半日多的比賽，幾位蕃部首領漸漸放下了心中的不安。
盡管幾個首領還對李萬全的做法存在一定的疑問，但是五人帶著三四名心腹部下，全部參加了這場宴會。
畢竟宴會也是采取的露天形式，除了維持基本秩序的彰武軍卒，大部分帶兵器的蕃人都被禁止攜帶兵器出營亂晃。
貝家族的阿常操著一口塑料官話道：“李節(jié)帥，不知道今日舉辦的大賽可是有什么特殊的意義？”
阿常發(fā)言后，其他幾部首領也對著自己家的通譯竊竊私語，明白了阿常的漢話之后，幾個人也連連點頭。
李萬全看眾人射來的目光，約摸著時機已到，就將準備好的說辭講了出來。
他話說得很慢，一句一頓，給各部的通譯留足了時間去向首領們翻譯。
“諸位首領，今日我在這里舉辦射術大賽，也是想聚集幾位，商易大事。”
“阿常首領，你部的糧食可夠部眾食用？”
阿常突然被李萬全一問，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聯(lián)想了到今日的舉動，他開口反問道：“莫非是李節(jié)帥想同我貝家族回易？”
阿常也知道李萬全是不可能將糧食白白送給貝家族的，于是他想到了李萬全可能想斂財，和延州諸多蕃部進行回易。
李萬全聽到阿常的話，苦笑地搖了搖頭，或許他后期也可以參與進來，但是當下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他搖了搖頭，回道：“并非如此，歷來蕃部同漢人游商進行回易，常常被一些無良行商欺騙，損失了大量的牛羊。”
一些行商利用信息差，有意或者無意地欺詐蕃人，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因此李萬全的話引起了下面十幾個蕃人的認同，眾人連連點頭。
“同樣的，一些人惡意地襲擊漢人行商，導致商路斷絕，也給自家的帶來了損傷，換不到足夠鹽、糧、茶葉。”
一兩個小的蕃部首領羞紅了臉，好像李萬全說得人就是他們一樣。
不過作為延州近郊第一部族的司家族，其首領大大方方地環(huán)視席上眾人，畢竟他用不著做這些腌臜事。
李萬全將蕃漢兩方都各打了五十大板，可見他并非是為了追究陳年舊賬，所以他的目的呼之欲出。
阿常接著問道：“李節(jié)帥的意思？”
“我想在延州城外設立蕃人和漢民交易的場所，供蕃漢兩方交易貨物。”
【嗡嗡嗡！】
以楊廷璋為中心，議論聲響起。
而在楊廷璋的營寨旁是各個蕃部的帳篷，在確認楊廷璋確實沒有歹意后，他們也不在拘在營寨旁，而是各自散開去，在各個漢民攤販前流連。
更有的人一開始就準備借這次機會進行回易，比如阿常的族人正和聚集而來的漢商交易牛羊，換取部落所需的鹽、茶葉。
可以說，圍繞楊廷璋設立的營寨，聚集起了一場小型的草市。
李萬全望著遠處，似乎想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找到李守節(jié)。
作為提議舉辦射術大賽的首倡者——李守節(jié)說他想深入百姓間，探尋一二，所以缺席了這次宴席。
還是阿常，由于他作為蕃部首領，又精通漢話，所以這次宴席上慢慢成了蕃部的話權人。
“李節(jié)帥，所言當真？”
“我說的話，自然是當真。不過……”
他收回了目光，接著說道：“不過為了維持回易的秩序，我設立的官吏會收取一定的商稅。”
“這是自然。”
阿常笑著回道：“李節(jié)帥，不知道這交易所何時正式設立，又如何參與？”
李萬全笑著說道：“阿常首領勿憂，這個章程已經擬好，稍后會派人送給諸位首領，只要諸位約束好部眾，這交易場所對所有人不設限。”
“……”
一處賣羊的交易地點，李守節(jié)和荊嗣買下了一只小羊羔。
他當場就讓會處理羊肉的蕃人處理了羊肉，半個時辰后烤全羊新鮮出爐。
本來蕃人也不樂意替李守節(jié)將羊肉處理好，但是當聞著味道過來的漢民開始搶購他們部族的羊肉后，幾個頭人臉上樂開了花。
接過蕃民切下來的一塊羊肉，李守節(jié)對著荊嗣說道：“剛剛切下來的羊肉不要吃，裹上安息茴香，粘上小把青鹽，隔壁的小孩都饞哭了。”
做完上料，李守節(jié)將羊肉放在鼻前輕嗅，孜然味肆意地勾引著嗅覺，口舌生津。
“嗯，好吃，巡……”
李守節(jié)看著破壞了他心境的荊嗣，一臉沒好氣地罵道：“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另一面一個蕃人頭人朝李守節(jié)走來，他粗通漢話，走到李守節(jié)近旁后，語調飄忽道：“這位衙內，多謝了。”
李守節(jié)一開始能夠坐在李萬全身邊觀賞比賽，之后又能把安息茴香這種金貴的物品不要錢似的灑在羊肉上，這個頭人自然以為他是延州大帥李萬全的子侄。
他現(xiàn)在已經得知了李萬全要舉辦榷場的事情，于是特定過來為剛剛族人的失禮向李守節(jié)道歉。
“剛剛是族人不懂事，衙內這是您的購羊錢，現(xiàn)在如數(shù)返還。”
“唉，”李守節(jié)將嘴里的羊肉咽了下去，連忙擺手道：“這怎么能行，你若是這樣做，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強取豪奪呢？”
“這？”
看著頭人一副為難的樣子，李守節(jié)笑道：“這樣吧，等下次我再買牛羊的時候，你給我少算一點不就行了。”
聽出來李守節(jié)的親近之意，貝家族頭人如釋重負道：“這是極好的，衙內您放心，對待朋友，我們貝家的牛羊一定是又好又實惠的。”
“那就好，你要來一點嗎？”李守節(jié)指著不遠處的羊肉問道。
“不了，您慢用，我會差人給您一直熱著羊肉的。”頭人朝李守節(jié)施禮道。
李守節(jié)抱拳道：“多謝。”
荊嗣看蕃人走遠后，朝李守節(jié)坐近了兩步問道：“巡檢使，我們是不是有點不務正業(yè)了，這次呆在延州也就罷了，還摻和這些事。”
聽著荊嗣的疑問，李守節(jié)搖了搖頭道：“非也，不管是北上府州，還是呆在延州處理這些事情，都是利于國家的。”
“蕃人若是能同漢民共處，互通有無，對西北局勢來說，百利而無一害。若是延州得利后，其他州郡勢必也會有樣學樣的，如此以來，舊唐關內道一帶，就能安定富足下來，此所謂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李守節(jié)將手里的羊肉放在腳下的木板上，望著遠處的人潮問道：“你可知道我的志向是什么嗎？”
“巡檢使的志向是什么？”
荊嗣本以為將門出身的李守節(jié)會回答出將入相、封妻蔭子之類的豪氣話，沒曾想李守節(jié)居然回答道：“攜一二佳人，吃遍天下，游遍天下，醒游岱宗，暮眠秦淮。”
“只是現(xiàn)在天下離亂，恐怕還要好久我才能實現(xiàn)這一志向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