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符家派來的女使一路領著,李守節走進了后院的新房。
雖然斷斷續續地喝了許久,但是酒量一般的李守節還是有些喝高了,一路上他腳步虛浮,走走撞撞,萬幸最終還是有驚無險地走進了洞房,沒有給外人留下談資。
入門后,床邊坐著一個用團扇擋面的女子,一身青綠色深衣,倒是和李守節的紅色深衣登對得很,紅男綠女嘛。
這是自唐朝以來就形成的風俗,唐人認為綠色是象征吉祥、生機盎然的顏色。
新娘子穿青綠色的深衣,佩戴金銀琉璃等頭飾,新郎官穿緋色的深衣,大膽的沖撞配色顯示了大唐包羅萬象的豪氣。
一直到朱八八再造華夏,重新制定了新的禮制,這一現象才有所改變。與唐朝正好相反,在大明朝新郎著青色的深衣,而新娘子著紅褙子、紅羅裙,假鬢花鈿。
再到清朝入關,推尚紅色,紅色才逐漸成為了喜慶的顏色,結婚當日,男女兩方都穿紅色禮服。
符六娘聽到有人進來了,持著團扇的兩手,不由得顫動了一下。
她把團扇抬高了幾分,把臉擋得嚴嚴實實的,透過團扇的扇面,朦朧地看到一個紅衣的身影坐到了桌前。
李守節喝了一碗茶水,一邊續著杯,一邊側著身子瞥著床邊的青衫,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神志頓時清醒了過來。
“這就是我以后生死相依的老婆了。”
飲盡杯里的茶水,李守節坐到了床頭,他從符六娘的手里取下了團扇,露出來后面那張薄施粉黛的俏麗面容,少女的俏臉上還有細微的汗珠。
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害羞造的。
李守節用團扇對著符六娘輕微煽動,一股氣流緩緩沖開了符六娘臉上的熱氣,她看著李守節嘆了一口氣,挺直的身子也弓了下去。
“我都差昭序告訴你了,今天沒必要一直拘著禮數,怎么舒服怎么來,你怎么就是不聽呢?”
“哪有你這樣的郎君?”
符六娘輕輕推開了李守節,嬌聲埋怨道。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李守節一手抱著符六娘的肩頭,一手揮著團扇,有點遲疑地問道:“六娘,你嫁給我是為了父母之命,還是確實想同我李守節廝守一生。”
聽到李守節的話,符六娘坐起了身來,她看看李守節問道:“怎么,難不成你后悔了。”
“那倒不是,只是我貪圖六娘的美貌,娶得六娘歸家,自個倒是順心了。就是不知道六娘心里是怎么想的,六娘是什么時候看上我的,雖然我自覺相貌出眾,但應當還不足以能夠讓六娘短短見了三兩面,就值得了六娘托付一生。”
聽著李守節的話,符六娘陷入了回憶中:“我與郎君第一面是那日郎君赴宴,酒后闖入后苑。那一日我自覺得郎君酒后舉止有些唐突冒犯,但是清醒后為人還算是尚守禮法。”
看到了李守節點了點頭,符六娘接著說道。
“第二次是之后的外出,郎君不拘一格,親自帶我姐妹二人做那富貴雞,讓我有了不一樣的看法,方覺得郎君有些不同尋常。”
“第三次是在府中,郎君奮身擊走那趙家子,我想郎君靜時文質彬彬,不拘禮法,動時勇于奮身,敢作敢為,此等男兒不正是是我想要的夫君。”
聽著符六娘的解釋,李守節不由得握住了符六娘的葇荑,承諾道:“我李守節此生定不負娘子傾心相待。”
“現在還是未時,娘子午食可曾吃了些什么?”
“昭序送來了些糕點,我吃了些。”
“那怎么行,結婚可是個體力活,我再喚人給你叫些吃的。”
“你愛吃什么?”
符六娘臉色一紅,嬌羞地說道:“哪有你這種說法?我之前怎么沒有覺得你如此不正形。”
“哪有,我是最正經的人,坐懷不亂,要不然我早就餓虎撲食了。”說著了李守節撲倒了符六娘,四目相對道:“就像是這樣!”
李守節拉起符六娘道:“你要不要洗個澡,換身衣服。”
“好。”
“等著,我先派人去府外的酒樓叫些吃食,等你吃罷,再令人燒水。”
面對李守節再次開口提及叫些吃食,符六娘沒有拒絕,等李守節出去后,她摘掉頭上笨重的冠飾,放在了桌上。
從這一刻起,她就不再是符家女,而是李家婦了。
符昭序很快就帶人把酒樓的吃食,帶到了新房,等外人一一退去后,符昭序撇著嘴不滿地說道:“六姐,剛剛嫁給六姐夫,這就與我生分了,唉。”
“你這說得是哪里的話?”符六娘嬌嗔道。
“你看看我午食給你送來的吃的,你就吃了兩口。等到了六姐夫這里,足足地叫了一大桌子的吃食,唉,嫁出去的姐姐,潑出去的水,為之奈何啊?”
說完,符昭序兩手一攤,不住地嘆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引得李守節和符六娘頻頻發笑。
“行了,我和六姐怎么會和你生分呢,你不但沒少一個姐姐,而且還多了一位兄長。”
說著李守節拉著符昭序走到了門外,他朝門里看了一眼,符六娘沖他笑著搖了搖頭。
“昭序,你四姐應該來東京城了,今日我一忙起來就忘了同你說這件事,你趕緊去通知你二姐,讓符家派人把她尋回,省得出什么事。”
符昭序摸了摸頭問道:“六姐夫你什么時候見到我四姐的?”
“我還能騙你不成,快去吧,省得你二姐回宮了。”
“好吧。”
李守節看著符昭序遠去后,方才回到了房間內,對著符六娘說道:“多吃點,吃完后還要梳洗一番呢。”
李守節看符六娘還有些放不開,打趣道:“以后我天天看你吃,你還能學那仙人飲瓊漿玉露過活不成。”
符六娘白了李守節一眼,這才放下了身段,夾著菜食吃了起來。
李守節坐在符六娘的身側,幫她卷起了衣袖,隨后又站到符六娘的身后,幫她綁起了撒下的兩縷青絲,面對李守節的動作,符六娘也沒有叫停李守節的擺弄。
她知道前漢時,京兆尹張敞和妻子相敬如賓,時常為其畫眉,甚至還引起了非議。
漢宣帝后召問張敞奏對,張敞對曰:“臣聞閨房之內、夫婦之私,有過于畫眉者。”
之后雖然漢宣帝愛張敞之才,沒有過于責備,但是張敞也因此始終沒有進入中朝核心。
張敞畫眉雖然為士大夫不恥,但是在閨房里也成為了恩愛夫妻的代表,誰不希望嫁得一個如同張敞的郎君。
張敞畫眉、韓壽偷香、相如竊玉、沈約瘦腰是四大風流韻事唯一為女子所津津樂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