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加張小圓凳，給這個咋咋呼呼的女人坐！”
“誰咋咋呼呼啦！小圓凳你坐，我要坐你的！”
何沐掀開楓港門口的塑料門簾時，飯店里熙熙攘攘的人氣讓他深深吸了一口，左邊靠墻位置上傳來汪閑和胡文靜的互懟聲。
這兩個家伙，真的不是在打情罵俏？
“哪來的紅繩？之前沒見你戴啊木魚。”耿嘉實坐在里面靠墻的位置，他腰圍比較大，往椅子上一坐就像是彌勒佛坐在那一樣，得稍微側著身子，半靠著墻才舒服。
李高飛坐在他旁邊，只占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位置，正在桌上忙著撕餐具，拎著茶壺里的熱水把碗筷挨個燙一遍。
“這個？前兩天淘了把古劍模型，店家送的。”何沐一邊說著，一邊從胡文靜身后擦過，坐到了另一個靠墻的位置。
胡文靜的位置本來是汪閑的，不過現在汪閑只能端著小圓凳一個人坐在四人桌靠走廊的一邊，有來來往往的人從他背后經過。
“古劍模型？你什么時候愛上這東西了？聽說這東西可費錢了……莫非你和老李頭一樣，家里有礦？”
“沒，就百十塊，買著玩的，和尚他見過。”何沐有意無意提了一嘴，有些東西無意間加重一下印象，過陣子再回想起來，人們就會認為是真的，即使當時心中存有疑惑。
“你見過了？”耿嘉實和李高飛看向汪閑。
汪閑和胡文靜正鬧得歡，看到其他人都瞥向自己，不由想起今天下午和胡文靜吃完飯后自己確實去西門垃圾桶逛了一圈，但是他去的時候正好垃圾桶被環衛工人清過一輪，所以啥也沒找到。
“額嗯，我見過……吧……”
“哦我想起來了，就是和尚你下午說的，木魚在老魔頭辦公室掏出來的那個！”
“嘿，木魚你是真猛，啥時候打游戲也能這么猛就好了……”
聽到“打游戲”三個字，何沐手腕上的紅線悄悄變緊了些。
何沐眉頭一挑。
新桐，克制住你自己！
“點菜，你們先點菜，老餓了。”何沐指指菜單，成功把眾人的目光轉移到菜單上。
“吃啥吃啥？”胡文靜一把從汪閑手里搶過菜單，翻開。
“這不得來個酸湯肥牛？”耿嘉實“嘿嘿”一笑。
何沐、李高飛、汪閑三人一愣，咧開嘴樂了：“點點點，必點！”
“酸湯肥牛？我記得他們家的酸湯肥牛一般呀……”胡文靜看著四個男人臉上同樣的會心一笑，心生疑惑。
“你可能不太能懂。”李高飛撓撓頭說，他堂堂一個富二代，喜歡在這種店里吃飯，本身就有點神奇。
“害女人嘛，不懂很正常！”汪閑搖頭晃腦。
何沐見胡文靜即將發作，連忙解釋道：“有一次我們四個熬夜窩在一張床上看電影的時候，網線睡著了，不知做了什么夢，張口來了一句‘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第二天我們來楓港吃飯，發現他們家盛酸湯肥牛的盆上正好刻著這句詩……然后我們就知道汪閑是饞了。”
“屁，那只能說明我能預見未來！”汪閑嚷嚷著抗議。
“你們四個大男人，窩在宿舍那一張小床上？”胡文靜張大眼睛。
胡文靜很難在這件事上和一宿舍男生共鳴，便撇撇嘴在菜單上寫下“酸湯肥牛”四個字。
“還要吃啥？”
“要不來個銀魚漲蛋？”汪閑繼續邪魅一笑。
“拒絕！”剩下三人異口同聲，和酸湯肥牛相比，銀魚漲蛋就是楓港大飯店在513心目中的噩夢，只需一口，就再難以下咽。
“天吶，你們哪是來吃飯的，是來吃回憶的吧。”胡文靜扶額，狂翻白眼，“干脆給你們一人一碗白米飯，你們蘸著回憶就飽了！”
“好主意！”
……
一場散伙飯，足足吃了一個半小時，五人又坐了會兒，每個人都瞇著眼，盯著飯桌上的狼藉沉默不語。
“老李頭幾點的火車？”
“凌晨三點十七分。”
“那還早，隔壁整兩把？”
“行啊！”
楓港大飯店隔壁，便是一間網吧。
513連帶著胡文靜五人一拍即合，出門右拐，上網去了。
……
畢業季網吧的生意會稍微差一些，因為長年泡在網吧里的大四男生們也會在這個時候去做點別的，何沐五人結束得早，成功占得一排五連坐。
吧臺老板把身份證抵還給李高飛，忽然瞥著他說了句：“大四了吧，畢業了？”
“嗯，明天的火車，家里有點事，早幾天回去。”李高飛沒想到老板竟然認識他，有些受寵若驚。
“一路順風。”老板說，“余額還有二十，用完吧。”
人這種生物說來很奇怪，明明才和最好的兄弟吃了畢業前最后一頓飯，愣是沒升起多少離別感觸。陌生的網吧老板只簡單的一句話，就把所有的情緒都撬動，山崩海嘯般把胸膛塞得滿滿當當。
甚至有些呼吸困難。
“老李頭，干啥呢？快點的。”何沐四人已經就坐，耿嘉實回頭催促道。
“來了來了。”
李高飛在從外往里第四個位置坐下，他是打野。
耿嘉實上單，坐在最里面。
汪閑中單，居中而坐。
何沐一般都坐在汪閑旁邊，但今天胡文靜在，挨著汪閑的位置自然要讓給她。
何沐打ADC，胡文靜輔助。
這套配置打了大學四年，至今仍然整整齊齊。
李高飛坐了下來，覺得喉嚨口有些堵，灌了幾口冰涼的礦泉水，長長呼吸幾次，摩挲著雙手登錄游戲。
“老李頭，你晉級賽啊！”一直盯著他屏幕的耿嘉實眼睛猛地一亮，“嘭”地坐直。
真是辛苦那么小的兩只眼睛放出這么明亮的光……
汪閑也轉過頭去看，胡文靜趁機光明正大盯著汪閑看。
何沐離得最遠，動作又不便，便在原地坐著，等眾人的消息。
“真是晉級賽！還是黃金一到鉑金四的大段晉級賽！”
何沐愣了，黃金一到鉑金四？
雖然這在高手眼里沒什么，但對整個513來說，卻是第一次打到這個晉級賽！
下午那一場尋常的排位，竟然直接把李高飛的黃金一勝點打滿！
“五局三勝，只要贏了，老李頭你就是鉑金，還來得及回去狠狠打羅志那小子的臉！”
“人家是鉆石吧……”胡文靜小聲嘀咕。
“鉆四也配叫鉆石？哎呀沒差啦，趕緊的趕緊的，我渾身都躁起來了！”汪閑大喊。
“沖沖沖！”胡文靜擦拭好鼠標鍵盤，跟著汪閑攥緊拳頭。
“怎么樣？拼一波？”耿嘉實側靠在椅子上，瞇著眼盯著李高飛的側臉。
李高飛怔怔地盯著屏幕，半晌后舔舔干燥的嘴唇，轉頭沖何沐大吼：“木魚！”
“干哈？”何沐扭頭，略顯呆萌。
“老子今天要上鉑金！”
“你上唄……”
李高飛斜吊著眼睛：“你沒點數？”
何沐眨了眨眼，挺直腰背，一本正經道：“那……我盡量不送？”
“你特喵的！”
何沐深吸口氣，握上鼠標。
一瞬間，他手腕的紅繩上，紅光一閃而逝。
“咦？木魚，你看到什么閃過去了沒？”胡文靜扭頭問他。
“沒有。”
何沐說著，戴上了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