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一個人快死的時候，就會不斷想起從前的事情。

我忽然想起初見蘇衍的時候。

蘇衍是宮中最不受寵的六皇子。

他的母親，是姜國的公主，國破家亡之后，被獻給當時的皇上。

生下蘇衍后便被打入冷宮，而后得了重病不治身亡。

蘇衍也并未被其他嬪妃收養，而是孤零零的在原先的殿中長大。

我十六歲那年，受永和公主的邀請，去御花園赴宴。

蘇衍就站在一棵桃花樹下，花瓣繽紛落在地上。

我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一張臉。

永和正含羞帶怯的注視著一旁的舉子們，這個宴會實則是為了永和的駙馬人選所設。

我悄悄的拉著永和的衣袖，問道，“那站在桃花樹下的貌美男子是誰？”

我至今都記得永和眼中的神色，憐憫中帶著難言的厭惡。

她淡淡回答，“這是我六哥哥，蘇衍。”

我見過宮中所有的皇子公主，而這六皇子，卻是第一次見。

永和又道，“你莫同六哥哥走得太近，省得有麻煩。”

六皇子的這張臉，生得真是好看，比我兄長的臉還要好看，就是看著不太好接觸。

我鼓起勇氣同永和說，“你覺得我嫁給你六哥哥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十六歲，正是要嫁人的年紀。

永和睜大了眼睛，似是很難想象我會說出這話來，她眉頭皺了皺，“不可能的，嬌嬌，你若要嫁進這宮里來，那便只能嫁給太子。”

我當然明白，不然父親最近也不會這么著急，想要將我嫁出去。

便是不得寵的庶子也在父親的人選之中。

只要嫁出去，便可遠離皇位的爭奪，至少能將我摘出去。

我只得放棄這個念頭。

天底下樣貌好的男子有很多，我不能為了自己一時喜歡違背父親的意愿。

但是我還是沒有忍住，跟在蘇衍的身后走著。

走了幾步，他有所察覺，轉過身冷著一張臉問我，“你跟著我做什么？”

我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花看看樹，就是沒膽子看他。

“這路這么寬，我走我的，你走你的，我什么時候跟著你了？”

他沒繼續說下去，只用著一雙狹長的眸子定定的看著我，唇角彎了彎，“蕭姑娘向來都是這么強詞奪理的嗎？”

我被他笑得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只羞得整張臉都是通紅的。

又有些好奇的睜大眼睛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姓蕭？”

他收斂住唇角的笑，往后退了一步，語氣中有莫名的意味，“能在宮中任意行走的女子，除了蕭家嫡女，大約不會有其他人了。”

聽了這話，我便鬼使神差朝著他的方向大膽走去。

差有兩步之距的時候，我停了下來。

我猶疑的踮著足尖，抬起頭，眼睛里閃著亮光，“蕭柔，我的名字，你也可以稱我為嬌嬌。”

將只有親近之人才能叫的小名說出來，我有些不大好意思。

“嬌嬌。”他輕聲像是呢喃在我的耳邊，我連告別的話都沒說出來便甩著一雙腿飛快的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