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章 野貓

“蘇小哥兒,不妨一同用飯?”

忙活了一上午,置辦齊備。晌午過后,朱福便讓一眾銀杏坊雜役張羅晚飯,見得銀杏樹上,斜斜靠坐著的紅衣少年,當即招呼了一回。

一眾雜役,同樣盛情相邀。

“福伯照顧兄弟們吃好喝好,不用管我?!?

蘇野應聲謝過,目光重新落到面前的手帕上。

白帕如雪,帕中之物,則透體黢黑。

似是被急火燒過。

卻不像皮毛,布帛那般燃燒后化成灰燼。

“不如......”盤算了一會,蘇野索性撮起少量顆粒,徑直放到嘴里。

沖鼻的焦臭味,當即襲來。

焦臭過后,卻是一抹幾不可查的腥咸。

“這味道?”

回憶了半晌,還是不記起究竟是何物。蘇野只得暫時擱下,重新復盤先前的探秘內容:門口到爐火的地面,沒有拖拽痕跡。

院里的浮土,密實度均勻。

意味著事發之后,便沒人再作打掃。

可盲女姜婉兒,卻是篤定母親死在門口。

仿佛當真是妖鬼,眨眼便將撲倒在門口的姜楊氏,拽了爐火附近!

......

“定是忽略了重要環節?!?

尋思的當兒,蘇野將手帕攤平。

手帕一角,覆蓋著一層淺淺的墻灰。

此物,是他從爐火附近,畢方顯形的墻面刮蹭而來。

“表面的顆粒,應該就是地上之物。”

撣完灰塵,聞了聞手心寥寥無幾的顆粒,蘇野依舊沒有移開目光。

--帕角處,赫然是一畦浸漬!

被雪帕一襯,愈發醒目。

揉搓了幾下,卻是沒像灰塵一樣暈開,反倒更深了:“普通的墻灰,不會有如此強悍的附著痕跡?!?

“難不成是油漬?”

一念及此,蘇野匆忙下樓,從道旁撿了一塊石灰石回來。叮囑朱福丟到伙房燒著,便又回了銀杏軒,將那帕子,整個浸泡在托盤中的梅子酒里。

忙活停當,方才抓起一塊鹽焗核桃,拋到口中。

“巖鹽?”

“原來那黢黑顆粒,就是被急火燒焦的巖鹽!”

只不過姜楊氏屋子里的巖鹽,并不像牧州百姓所吃的那般細膩。頂多是將鹽礦粉碎后,粗略沉淀,便取出來的半成品。

精細鹽,還得經過多次研磨、過濾,祛除芒硝和石膏成分。

煮沸晾干后,才能拿到坊市販賣。

這等程度的粗鹽,為何會出現在姜楊氏母女孀居的屋子里?

“也罷,大不了再去一趟鐵匠鋪?!?

暗自留下這個念頭,蘇野便將杜清平考學的《牧州經》取來,開始新一輪的死記硬背,時間須臾又到了傍晚。

......

“陸相公,早?!?

趁著一眾小廝婢女,為自家娘子打水洗漱的空檔,蘇野便想溜出門去。到得水井旁,卻是遇到了同樣趕來打水的陸明川。

“每日都是天亮睡,黃昏起,早和不早有甚差別?”

銀杏坊男主人平淡回應,用小拇指撥開臉上的發絲,開始捧水洗漱。

一絲不茍,仿佛要將眼角的皺紋一一撫平,方才安心。

舉手投足的模樣,非但不輕浮。

反倒像個在書堆里浸淫多年的文弱書生。

據陸明川所說,在他離開燕京,一路游歷至牧州、成為花姨娘相好之前,的確是個書生。無奈家父得罪了權貴,斷了考學之路。

便四處游山玩水,到了銀杏坊。

“姨娘這會兒還沒起身,定是和相公行了半晚的周公之禮?”

陸明川洗漱停當,蘇野又打趣了一回。

“此等閨中秘事,豈能終日掛在嘴邊?知白老弟莫要調侃?!睍褪菚?,即便置身勾欄,還是會被幾句輕輕巧巧的渾話,鬧了個大紅臉。

也不知那七竅玲瓏,長袖善舞的花姨娘。

緣何看中了這個榆木疙瘩?

********

“叮叮~”

冬歲晝短,蘇野重新回到鐵匠鋪,天色已晚。寒風徐徐,幾聲鐵器碰撞的脆響,須臾便將他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目光所及,是廊下一根用來展示農具的鐵鏈。

發聲之物,則是鐵鏈上的農具。

看來是事發突然,馮炎沒來得及收拾,就領著姜婉兒去了城南的姑母家。

“畢方殺人,原來如此!”

見得那拇指粗細,即便折了三圈,依舊有兩丈來長的鐵鏈。蘇野立刻搶先幾步,到得鐵匠鋪一側,一根比人還高的立樁面前站定。

一道銼痕。

在立柱頂端的角桿上,泛著白光!

從原主的記憶可知,自從肅武宗十二年,天妖蕩清之后,民間便不允許再私鑄兵器。這一看就是用來懸掛大型鐵器,等待淬火兵刃冷卻的立樁。

卻多了一道新痕!

“畢方殺人的嫌疑,已然弄清。”

“但若要拴住老狗阿黃,斷然不會用到如此結實的鐵鏈,屋里肯定還有更多細節?!?

內心激蕩間,蘇野快步朝姜楊氏母女孀居的屋子走去。卻才走出十余步,就聽得一聲清脆的“咔嚓”聲,從籬笆邊緣傳來。

依稀是有野貓,踩斷了腳下的枯枝。

可當街設置的籬笆,距離他所在的位置,尚有十米之遙!

“呂大哥,此案定是妖物所為,冬夜苦寒,不如早些回去吧?!甭牭庙憚樱t衣少年就勢停住,將火把舉過頭頂。

呼喊的方向,則是姜楊氏孀居的屋子。

咚,咚!

心跳加劇,撞得胸腔生疼。

唯獨蘇野知道,那門窗破敗的屋子里,沒有呂氏兄弟,更沒有早就埋伏好的州府官差。三息之后,此起彼伏的樹枝斷響,從籬笆附近響起。

“野貓”遠遠遁去。

然而他的腳步,卻沒有停下:“呂洪茂這倔驢,查起案來,便沒日沒夜?!?

在屋內待了半晌,方才抓著幾根彎彎曲曲的焦黃狗毛出門。十余米外的籬笆處,稗草瘋長,黑黢黢的沒有光亮。

隱約藏了一只隨時都會暴起,擇人而噬的兇獸。

蘇野強提一口氣,小跑著回到銀杏坊,才發現后背已經大汗淋漓。

......

“晚生蘇野,求見法曹。”

次日一早,法曹府來了一名紅衣少年。

無論下人如何盤問,都不肯多說,只是強調“知曉東郊盲女案的真相”,催促門童前去通稟,便在門口賴著不走。

似是“東郊盲女案”幾個字,令聞聲前來的老管家,起了應激反應。

便連問都沒問,就如飛去了。

過不多時,吳家的兩進小院內,作為法家八品門生的吳冠文,眼眶深陷著出現在門口。隨他出門的,還有睡眼惺忪的吳二公子。

見到蘇野,前者滿眼急切。

后者則是吃驚不小。

以為自己已經破防,蘇野撂挑子不干,專程上門來要蕓娘那十兩彩頭。吳天養頓時一臉黑線:“知白老弟趕早來我府上,可是邀約在下一起去書院?”

吳二公子打著哈哈,一個勁將他往門外推。

“蘇某俗人一個,自然是來領賞。”

豈料蘇野紋絲不動,抬起頭去,目光灼灼的看著吳法曹。

“哦,若是小哥所言當真,老夫自然會為你去州里討那二百兩賞錢。若是......”說到此處,吳冠文招來賬房先生,附耳叮囑了幾句。

旋即轉身,請蘇野進屋。

“怎地,律書院今兒不教課?”

進門途中,見得吳天養依舊眼巴巴的跟在蘇野身側,吳法曹當即剮了兒子一眼。

“東郊盲女案,并非妖鬼,而是人為?!?

這是蘇野坐定后的第一句話。

第二句話,則是:“此番懸案,和六年前的畢方殺人案,出自同一手筆?!?

“啪!”

上前倒茶的老管家,訝異著打翻了茶盞。

“蘇小哥此言,可有依據?”

吳冠文聽得,險些就要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卻是自東郊盲女案開始至今,他聽到的最好的消息。畢竟當今圣上,好不容易坐穩了龍椅,又得擔起中興大肅的責任。

最煩旁人提起“妖鬼”二字。

便連那經驗豐富的王仵作,也說是畢方殺人。

作為一方法曹的吳天養,自然如坐針氈。

為官無事好,出事兩頭烤。

他可不愿自己辛苦賺來的烏紗帽,就這般被人摘掉。

“那兇徒擊倒姜楊氏之后,便到了屋里;作案工具,則是鐵匠鋪用來展示農具的鐵鏈?!碧K野語不驚人死不休,正交談間,賬房已經領著仵作進門。

四十出頭的王仵作,胡渣滿面。

看來東郊盲女案,州府給的壓力不小。

聞言反駁道:“若那兇手并非妖物,緣何本該死在門口的姜楊氏,尸身卻憑空到了十丈開外的爐火旁?”

“若蘇某說,領著兇手進門之人,正是重傷未死的姜楊氏,又當如何?”

見吳法曹一臉震驚,蘇野索性賣了個關子。

“阿黃的死亡時間,不是卷宗所寫的巳時二刻,而是在這之前?!?

仵作震驚之余,蘇野再次顛覆常規。

“可那老狗的僵直程度......”

“爐火。”

到得此處,自詡尸體不會騙人的王仵作,瞬間沒了底氣。吳冠文聽得,期待更濃:“蘇小哥就別賣關子了,直接說出兇手名諱吧?!?

“捉賊捉贓,此事不急?!?

考慮到其中,關于兇手的作案動機,尚有不少空白。蘇野說著,朝吳法曹抱了抱拳:“在這之前,還請法曹大人派人,隨在下去一趟城南徐家?!?

畢竟肅武宗剛臨朝,便親自題書。

--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于法。

貿然抓人,反倒落人話柄。

他需要那兇徒,親口揭開懸案謎底。

“也罷?!?

見得這名他剛上任,便接到刺史手札,準許以家財代死的少年雖然言語激烈,行為卻極為穩重。吳冠文當即讓管家去尋呂氏兄弟,他則又和蘇野留在屋里,盤算了一回。

正午時分,兩隊人馬先后離開了法曹府。

主站蜘蛛池模板: 景宁| 常州市| 石首市| 潮安县| 延吉市| 宁南县| 萝北县| 襄汾县| 穆棱市| 乡宁县| 出国| 定西市| 瑞昌市| 德钦县| 平塘县| 呼伦贝尔市| 和平区| 金塔县| 太原市| 涟水县| 家居| 松潘县| 辽源市| 团风县| 雅江县| 志丹县| 边坝县| 宜春市| 湛江市| 林周县| 高雄市| 潞西市| 博乐市| 桂东县| 嘉善县| 尉犁县| 福清市| 新丰县| 太仆寺旗| 迁西县| 太康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