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遠遠離開了祖祠，再回到了演武場，夜明才有點心虛的問

“貳叔，剛才是怎么回事”

貳叔看了一眼夜明，“剛才都是老祖宗們給雪凝面子，才放你一馬，不過你怎么吸引老祖宗注意了？”

在貳叔的印象里，夜明一直以來都還算乖巧，哪怕偶爾會有些奇思妙想但也不算出格，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但是這一次這么大的場合居然給老祖宗引來了，要不是雪凝天賦好老祖宗給面子，只怕是兩人都要受責罰

“我，我就是心里嘀咕了一下”夜明有些后怕“我心想雪凝這么好的天賦為什么只能接受一道傳承，要是所有祖輩都一同教導就好了”

“好小子”貳叔心中吸一口涼氣，“膽子這么大，我若家向來都是祖輩中選一人傳授傳承，這一同教導豈不是違反祖宗的決定”

夜明低著頭不說話，他也沒想到

“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同意了你的想法，借口問雪凝你是不是她的未婚夫，給你個臺階下”貳叔琢磨著一代的兩句話

“原來是這樣嗎”夜明若有所思，怪不得之前說還未成婚就是外人，后面又說未婚夫也算若家一份子

“不管怎么說，只要你和雪凝成了婚，再回去給祖宗賠個不是，這事也就過去了”貳叔說的云淡風輕

夜明總感覺哪里不對，怎么感覺自己不像是被父母訂婚，而像是被賣給了若家，雖然若家家大業大，是江城的頂級豪門，若雪凝長的也很好看而且天賦異稟，更不用提豪門千金這個身份，放在外界只怕追求者能排隊到影界，但是夜明總感覺心里有點小疙瘩

貳叔不作聲的瞥了一眼夜明心中想著“難道是我們逼得太緊了，讓這小子有些過意不去？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貳叔淺嘆了口氣，拍了拍夜明的后肩“無妨，這些事情以后再說吧，我剛怎么好像聽祖輩說你修煉明力沒什么天賦啊”

“貳叔你也能聽見？”夜明有些吃驚，原來之前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不是錯覺

“自然，怎么說我也是上一任傳承人啊”

“誒？那貳叔你怎么沒有參與傳承的儀式啊”

“我的那份已經交給雪凝了，接下來就是祖輩的事情了”貳叔輕松的說道

“不過你也能看見祖輩的精魄，聽見祖輩的意念傳音？”貳叔有些驚訝

“嗯，有點模糊但是基本能聽懂”夜明點點頭

“好小子”貳叔不知道說什么，夜明在明力的修煉上還沒到可以勘破精魄的層次，更不用提聽見意念傳音了，想來只有祖輩主動向夜明展示這一種可能了

貳叔找了個理由解釋夜明為什么能看見能聽到

“那你還打算繼續修煉明力嗎”貳叔向夜明問道

“額，沒有想法”夜明也有點信心受挫，和雪凝這個可以說是妖孽的天才一起修煉，自己的壓力還是蠻大的，再加上若家祖輩也說自己近乎沒有天賦，自己實在是想不好要不要繼續修煉

“不用想太多，修煉本來依靠的就是自己的本心，你就是不想繼續修煉了也沒什么關系，不要有太大的壓力”貳叔出聲寬慰

“其實老頭子我啊，也沒什么天賦的，甚至當初進祖祠的時候差點沒有先祖愿意降下傳承”

貳叔主動講起了自己的往事

夜明則有些意外

“是啊，你看我修煉到現在不是才筑基”貳叔自嘲的笑笑，“大哥的天賦可比我高得多了”

“那為什么您大哥沒有去接受傳承嘞？”

“他啊，他用自己一個人，換回了我，老叁，你江姨，和雪凝”貳叔的眼里有些婆娑，“大哥走了，老叁又不修煉明力，就只有我去接受傳承了唄”

夜明看著貳叔，沒有多說，沒有多問，他知道貳叔口中的大哥就是雪凝的父親

“嗨，到底是祖輩松了口，才讓我也能接受傳承，不然若家的修煉斷在我這里，我可就是罪人了啊”貳叔搖搖頭，神情中夾雜著不易被發現的落寞

“那個時候的我還沒什么心思，大哥成就比我高，老叁又不和我比，我修煉明力就跟玩一樣，根本沒什么心思，到了中年才堪堪練氣圓滿，還是祖輩傳承助我突破的”

夜明靜靜的聽著，貳叔從未講起過這么多

“但是大哥走了，這個若家按輩分排就屬我最大，我再怎么吊兒郎當也不能了，我得有個樣子，才能不讓外界的人看我若家的笑話，真是可笑，我當時還把自己困在房間里，自以為這樣就能躲避外界，繼續做我的紈绔子弟，但是當我看到你江姨一人苦苦支撐若家，那憔悴的模樣，我再也沒有臉面躲起來了，我才下定決心，痛改前非，你江姨還說我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呢”

說到這里，貳叔的臉上早已滑下兩滴清淚，但他還是撐起一個笑容

“大哥走了，老叁說什么也要去找大哥，也去向了影界，那時候的若家是最困苦的時候，外面的豪門想打壓我們，看我們的笑話，若家里的人想趕緊分了家產離開這里，但是江姨沒走，我也沒理由走，我開始繼續刻苦修煉明力，江姨在談判桌上解決不了的事情，我私底下去解決，哪怕打不過，哪怕被打到只剩一口氣，也要繼續拼。只有發狠，發兇，外界的人才看不到我若家的困境，才不敢繼續染指我若家，好幾次我躺倒在床上，動彈不得，但一聽說有人上門找茬，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能讓他們討到好處，江姨勸我不要那么拼命，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我沒聽，保住了自己的命就保不住若家的命，保住自己的命就保不住江姨的命，保住自己的命就保不住雪凝的命，我必須得拼，就當是為我以前的無知償還債果，只有拼命才能讓我心里稍稍有些安慰，才能在死后面對列祖列宗有些顏面。但是自己的能力終究是有限的，我的天賦也不高，但是面對的人我又打不過，只好用些別的手段，也就是那時，我自己摸索出了燃燒命力的方法”

貳叔頓了頓，隨即又繼續說

“有一次江姨的本家江家來人，說江姨嫁到我們若家敗了他們江家的名聲，要從此和江姨斷絕血緣關系，我氣不過，出手想給江姨討說法，但奈何我實力弱小，雙拳扛不住四手，讓江姨受了委屈。直到后來老叁奇跡歸來，實力也大漲，才徹底穩定了若家。后來在江姨和老叁的幫助下，若家才重回正軌，直到今日獨掌江城”

夜明看著眼前的老人，他終于知道為什么貳叔明明和叁叔和江姨差不了幾歲，卻顯得更加蒼老的原因了

然而夜明不知道的還有很多。若說當時的若家如同一盤散沙，江姨是中流砥柱，一人面對飛沙的流逝，那么貳叔可以說是接沙子的人，即使絕望，即使行為無用，但仍然耗盡一身力氣去阻止，也正是貳叔當時的拼命，才讓若家免于受到更大的損失，為若家保下了根基，才讓后來江姨重振若家輝煌有了最基本的底牌。可以說，沒有當時的貳叔，就沒有后來的叁叔穩定若家，就沒有如今的若家獨掌江城

夜明細細的聽著，心中逐漸的摸索著

自己少時與父母斷了聯系，但常常忘了自己應該去尋找他們，自己常年受若家庇佑，卻常常忘了要感激他們，自己的生活眼下看著無憂，卻常常忘了危險正在不斷逼近，自己的肉體健全，精神卻常常忘記了為何而奔跑，自己的腦海中有過困惑，卻常常忘了要去解答他們

“其實人所應該追求的往往不是結果，而是過程，當你親身經歷之后，結果對你而言也就不那么重要了，畢竟當經歷的種子被種下后，結果早就開在了你心里”

貳叔的聲音逐漸飄遠，等到夜明睜眼，天空早已是明月高懸，繁星點點了

夜明獨坐在演武場上，干脆整個人躺倒，看天上的星星對自己眨眼。

他沒有想出一個結果，或者說，結果早就在他的心里了

夜明雙手枕頭，張口念著，他曾記得的一首詞

落日繡簾卷，亭下水連空。知君為我新作，窗戶濕青紅。長記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煙雨，杳杳沒孤鴻。認得醉翁語，山色有無中。

一千頃，都鏡凈，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葉白頭翁?？靶μm臺公子，未解莊生天籟，剛道有雌雄。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