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鑒武司，演武場中。

唰！唰！

青崗巖壘筑的臺上，一道人影左騰右挪，與以往不同，隨之相伴的是一連串的空氣撕裂尖嘯音，閃爍不定的刀芒揮灑，時快時慢，奪人眼球。

這人影自然是蘇宸，從三天前他便開始了入手【雄霸天下】，修習了三日時光，今日似是開始入門，初窺門徑。

嗤嗤！！

隨著場中人影拗身回旋，手中長刀從左至右的高速帶動，刀刃浮現奪目的光輝，驀然揮出，凄厲的破空音轉瞬而鳴，隔著近二十步遠的半人高，水缸粗的石臼，轟然炸響，石灰塵灑。

過了七八個呼吸，灰塵才落地，給人鍛煉臂力的石臼，模樣凄慘，一道三寸寬，深有尺長的刀痕凹陷。

‘好強的破壞力......’

蘇宸走近幾步，看著自己造成的一幕，并沒有為刀法強絕而有所高興，反倒臉色微凝，略有發白。

幾天的摸索，他終于有所入門，調至最好的狀態，終于似模似樣的使出了【雄霸天下】這一式刀招。

這本身應該欣喜之事，但發生了一件讓他頗為驚愕的事情，就是在他循著此刀法經脈路線運轉真氣時，細微的差別發生。

依照他操縱而輸入的真氣來看，不應該有這等的破壞力，所以最后關頭心神操控，壓縮真氣的輸出，沒想到根本壓制不住，真氣泄洪般狂涌，才有了剛才的一幕。

若普通人一定為威力而欣喜若狂，不一定能發現其中一絲的‘瑕疵’，就算心細能察覺到，依然不明所以，歸類到這門刀法就是如此這般，并且威力大不好嗎？

沒人會多么深究，說穿了只是‘瑕疵’而已，根本不重要。

又強又猛，多好？！

然而。

蘇宸謹慎很多，他本身就對于這門刀法保有警惕，發現后如鯁在喉，原著歸海一刀的下場歷歷在目，他不可能強行修煉。

對于自己的小命，還是特別看重的。

停下動作，來到演武場一旁的納涼亭內，坐到石凳上。

翻開鋪在石桌上的刀譜書冊，后面七頁圖案他早就滾瓜爛熟，不覺得是圖案的問題，細思之下，目光放到第一冊，只有半頁，共有八行的文字上面。

他有種直覺，其中秘要應當就在此中。

他一字不漏，從第一行“刀於心盡，勢馭意轉”開始，細細研讀。

字數不多，百十來個，正常人看了幾遍差不多記清楚了，何論是蘇宸這等修煉了高深內功的江湖人士，不說過目不忘，字里行間都記得很清楚。

從頭到尾，逐字逐句的再次研讀了幾遍，這并沒有什么暗語，就是正常的表述穴位、經脈留存輸入的文字。

“難道我想錯了？”

蘇宸眼露愕然，喃喃自語，手指摩蹭著幾下下巴，回憶起關于原著中對于【雄霸天下】的表述，還有歸海一刀一路的狀況，心中隱隱有了些明悟。

可是這個明悟近在咫尺，卻有層朦朧面紗遮蓋，差了一絲，只要捅破這層窗戶紙，他感覺就能揭開這個謎題了。

“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雙眼無神，這種臨門一腳，而被擋在外面的感覺很不好受，七上八下讓蘇宸十分糾結，撓著腦殼、摩擦下巴、捏著鼻梁，折騰了半天，愈發沒有頭緒，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無意間瞥到【雄霸天下】秘籍的文字第一行。

【刀於心盡，勢馭意轉】

焦躁不安的動作驟止，目光死死盯著這一行字，凌亂的千絲萬縷找到了癥結，一切的紛擾有了頭緒。

豁然開朗！

“刀-於-心-盡，勢-馭-意-轉。”

“刀、於、心、盡，勢、馭、意、轉。”

“刀於—心盡，勢馭—意轉。”

從斷斷續續到后面一字一句，愈是讀出來，蘇宸眼中迷茫消散，迷途知返般的激昂之色涌動，最后更是不自覺的運轉內力，目露電芒，動人心魄。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難怪這一句如此的格格不入。”

先前，這一段蘇宸只以為是【雄霸天下】的口訣，因為不管是少林絕技金剛般若掌、大力金剛指，還是左手刀之類的武學秘籍，皆有這種看什么玄之又玄的口訣，有些其實用處不大，故弄玄虛罷了。

帶著這種想法去看，這一段文字自然無足輕重，被他輕易忽視。

有著充足探索意思，這一段文字就十分耐人尋味，從正面研讀，可以解讀為刀道的境界，以力馭刀不如以意馭刀，以意馭刀遜色人刀合一。

此乃通衢大道，直指刀之極致的路途。

然而，你反過來看。

情況又大有不同，起手是‘勢馭’，這是什么涵義？

眾所周知，刀乃百兵之霸，走厚重路數，講究以勢壓人，頂尖刀客過招，起手便是刀勢，這對于刀客而言往往代表著一切，生死與成敗。

掌控自己的刀勢，如臂揮使，二流刀客都明白的道理，這里為什么在字數這般少的【雄霸天下】刀譜中點出，并且還是第一行。

‘勢馭’從這里就可以說明白了，‘駕馭’，上位者對下位者才會用的詞，這里出現了。

后面的‘意轉’，更加的說明情況。

再從另一方面來說，留下這段文字的作者，是不是在規勸，或者是警告？

駕馭不了自己的刀勢，會如何？

細思極恐。

原著中，歸海一刀的下場證明了一切。

從這個角度出發，‘刀於心盡’就更好的理解了。

刀客，刀客，刀只是客人，還是以人為本，心盡而滯，不要讓刀反客為主，否則后果難料。

“以勢馭刀，刀隨意轉，這門刀法，沒我想象的這般簡單。”

找到關鍵所在，蘇宸豁然開朗，臉上浮現笑意，眸中閃動精芒，同時對【雄霸天下】有著不一樣的想法：

“說是刀法，倒不如說是直指精神的秘訣心法，以勢通意，異想天開的觸碰天下萬千刀客夢寐以求的...刀意。”

“這個‘人’，果然瘋狂。”

【雄霸天下】的著作者，從不認為這只是一門刀法，心比天高，枉自揣摩刀意，截取捷徑，從取名‘雄霸天下’就可以看出其中的雄心壯志。

不過，武道一途，從來都是一步一個腳印，不要說開辟捷徑，彎道超車，‘拔苗助長’都是邪門歪道的行為。

千百年間從來不乏嘗試者，九成九不是暴斃就是走火入魔，無有第二種可能。

‘也不是沒有......’

忽然，蘇宸想起了朱無視，此人修煉的吸功大法，明顯是走著捷徑的武學，‘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余’，只是用于內功一途，不是刀劍等境界上面。

“原來如此，要不要提點歸海一刀一二？”

心思跳轉，蘇宸眼露異彩，仔細沉思片刻后，微微搖頭吐氣道：“沒必要，也用不著，此人性格極為執拗，無論信與不信，對我都沒好處，還是算了。”

目光重新投在石桌上的書冊上，帶著喜悅和灼熱：“這門刀法，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