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景軒瑯在次醒來的時候,他睜開眼發現有些不對勁。
這里是哪里?他揉了揉因喝酒而發脹的頭,努力想讓自己保持清醒。
昏黃的洞府內點著幾根蠟燭,有風吹過,火焰一閃一閃的,燭淚掉落,粘在蠟燭身上。
不遠處,一個白胡子老頭正煮著茶,望著景軒瑯醒過來,他招了招手說:“小娃娃沒輕沒重,喝了幾杯就醉了,來,喝點茶,解解酒。”
景軒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靠,大意了,前世酒喝慣了,喝起來沒輕沒重,卻忘了目前的身體只有十歲,還是個小娃娃。
景軒瑯心底長嘆一聲,有些事情還是得注意。
景軒瑯走過去坐在了周懷民的對面,接過他遞過來的茶,道了聲謝,便小口的喝了起來。
不是他不想大口喝,而是因為太燙了。
“睡得可好?”
“挺好的。”
“之前沒喝過酒吧?”
“沒有。”景軒瑯搖了搖頭,這輩子確實還是第一次喝酒。
“小娃娃今年幾歲了?”
“回前輩,前些日子剛過十歲生日。”
“十歲啊,呵呵,真是年輕啊~”他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子,朗聲笑道,聲音里有對景軒瑯年輕的羨慕,也有對自己往昔的回憶。晨曦照耀下,他渾濁的眼中露出一絲絲明亮的色彩。
景軒瑯能夠體會他的心情,默不作聲的喝著手中的茶水。
“想當年,老夫十歲的時候還在我們村子里當孩子王,那時候,領著手底下的一幫孩子整天就知道胡鬧,瘋玩。像什么上樹掏鳥窩,下水摸魚根本不在話下,那時的我,還不知世間苦難,直到十二歲那年,變故迭生。”他的聲音低沉,一邊回憶一邊說,景軒瑯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聽著,未置一言。
“那一年,春末的一個晚上,我被尿憋醒,準備出去解手,忽然天際上出現了一個絢麗的綠色流星,徑直墜落在村子東頭,但是并沒有發生我想象中的爆炸,于是我在好奇心的催動之下跟了上去,準備看看究竟是什么東西。”
“等我到了那里,我看見了一個巨大的深坑,里面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當時我嚇壞了,當場大叫起來,因為我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一面。好久之后,我平復好心情,然后躡手躡腳的走過去,試探他的呼吸,好在還有呼吸,于是我想著將他拉到家里去,結果我發現自己竟然拉不動他。”
“水、水~他口里叫著,于是我到不遠處的井中打了一點水,給他喂下。然后我本來準備回去將這件事情告訴家里人時,他卻醒了過來。起初他有些迷茫,然后下意識的問我這是哪兒?我告訴他說這里是杏花村,我看他渾身是血,我本來想找人趕緊給他救治,結果他攔下了我的動作,說自己氣數已盡,命該如此,當時我不懂,但還是聽從了他的話。”
“他問我有沒有一處僻靜的地方,他想一個人呆一會兒,我告訴他出村200米有一處破廟,偶爾有旅人或乞丐在那邊落腳,他點點頭說好,隨后從懷中掏出一枚血紅色的丹藥,看了看,搖了搖頭,一張臉半哭半笑,隨即將其吃了下去。然后他便在我震驚的眼光下站了起來,一個人顫顫巍巍的朝破廟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我有些擔心,于是在懷里揣了兩張餅,給他送去。我去的時候感覺不對勁,發現了他在破廟中已經奄奄一息了,胸口處有一個大窟窿,當時我就嚇壞了,忽然我的余光看見一個紅發老頭的尸體,一股難受的感覺襲來,我當時就吐了。”
“他對我說,孩子,你怎么來了這里?”
“我、我、我怕你沒吃的,就想著給你送兩個餅過來......”
“他忽然笑了出來,說到,我綠鬼王一生殺人如麻,臨死前竟然還能得一如此關心我的人啊、呵呵呵呵......”他的笑聲壓抑,痛苦,不甘。
他接過周懷民手里的餅吃了起來,吃的毫無形象,他從未想過自己堂堂鬼王,竟落的如此田地。
“也罷,緣分竟是如此奇妙,四大鬼王中只有我未曾尋到衣缽傳人,聞聽一處秘境有成尊機遇,不料情報有誤,遭正道合圍,不想于此身隕,所幸得到了秘境傳承,奈何福薄,小子,看在你給我餅的份上,這份傳承便宜你了。”說完,他運轉功法,將畢生修為傳給周懷民,周懷民直接暈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時,感覺身體里暖洋洋的,他抬頭望去,那名男子竟然須發盡白,面容枯槁,形同朽木。
“好奇妙的感覺啊,這就是修為嗎?”
“不錯,我將一生修為盡皆灌頂于你,蓋因你修為太弱,因此上了幾道枷鎖,在適當時機,它會自動解開,我之一生感悟修為盡入你體,你也只是昏迷三日,當之你心性堅韌,我這里還有一物,名喚黃泉碧落劍,劍法你已知曉,而我要說的是,此物乃我綠鬼一脈的圣物,持此可號令綠鬼一脈之人,可惜我的貪功冒進,導致綠鬼一脈幾近斷絕,我已無言再見祖宗。你愿意重鑄綠鬼一脈也好,不愿也罷,你若實在不愿沾染這份因果,便找個無人的空山頭,將其扔了吧。”說完,他將其放入了周懷民的神識中。
“飄零半生久,干戈幾曾休?勵精圖治五十載,一朝王圖霸業崩,此身雖在亦將傾。
世事紛亂久,與君別離憂。長江后浪推前浪,身后之事誰得見,幾人能知我心憂?”他長長的低吟,言語里盡是不甘,悔恨。
“給我希望,又讓我絕望。蒼天你何其不公!”
終究,他在無生機,怒目圓睜,仰望蒼天。
周懷民將其埋葬在了破廟后頭,給他立了一塊木牌,上寫綠鬼王之墓。
故事講到這里,周懷民停了下來,問景軒瑯說:“你會因為我有魔教的傳承而厭棄、敵視我嗎?”
景軒瑯思考了一陣,說:“世間功法本無善惡,是人心賦予它善惡,魔教功法依舊可以用來救人。”
“是啊,可是橫亙在正魔之間的何止這些問題啊......這些年來,我也曾為此暗中努力,結果一無所獲。”
“不日你們便會下山歷練,老夫希望你碰到綠鬼一脈,看在老夫的薄面上能夠手下留情,網開一面。當然了,你要以自己的生命為重,萬事小心。”
“老前輩,我知道的。”
“咚咚咚~”廣場的鐘聲響起,這正是逍遙劍宗的召集令,所有弟子聽到后須立即前往集合。
“抱歉了,老前輩,我得走了。”
“去吧,去吧,日后有時間了,多來陪老頭子我說說話。”
“好嘞。”
......
廣場。
景軒瑯來的時候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很快,一名長老便站在高臺上說到:“此次外出黑蝠山歷練不同于往日,這一次是真刀真槍的打,很可能有死亡的風險,如果不想去的話,可以留下,回到外門,有沒有。”
一聽到有生命危險,有的弟子便開始打起了退堂鼓,經過一番思想斗爭后,有幾十人決定放棄,畢竟進入內門的機會還有,生命沒了就真沒了。
很快,場上退去了一批人。
“還有這么些人,不錯。但是,我要提醒你們的是,不要抱僥幸心理,跟好帶隊長老,不要私自亂跑,這樣你們的存活率會大大提高。好了,不廢話了,準備準備,啟程吧。”
......
黑蝠山。
一處洞穴,幾個黑色衣袍的神秘人聚集在一起,聽著下人來報。
“呵呵,圍剿,我倒要看看誰是獵人誰是獵物。”
“這一次,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好久都沒有吃過正道弟子了,咯咯咯咯......”
“那便請君入甕。”眾人一同大笑。
陰森的聲音回蕩在大廳內,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