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傳聞來了解一個人，肯定不真實，卻不作用在克爾蘇加德身上。

蘇伊只感覺到了一瞬的目光，隨后這位高階法師便繼續低下了頭。

既不像那些高階法師擺出一副“長輩臉”，問候蘇伊的身體與學習狀況，也不像某些學徒露出虛假的笑容，說著尷尬的恭維詞句。

他就像是空氣......不被在乎、不被注意，或者說本能的去這么做，不想被在乎、不想被注意。

聽安東尼達斯說，至少在十年前，克爾蘇加德還是一名見習法師的時候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內向卻很樂意分享自己從枯燥文字里提取出的靈感，道出那些有趣并讓人醍醐灌頂的知識。

通過試煉成為高階法師后的克爾蘇加德變得孤僻起來，既沒有多大的抗爭，也很少出現在執政階層的眼中。

要知道高階法師的研究經費大部分都是肯瑞托議會從稅收里撥下來的，根據研究成果與未來能產生的貢獻分配額度，不乏有一些“關系戶”獲取了更多的經費。

前提是高階法師們的進展沒有拉下分毫，同時還有精力參加社交活動，提高達拉然在人類王國中的影響力。

以克爾蘇加德的魔法天賦，選定一個研究項目，進展只會超標而不會落后，那么空余的時間會相當多。

即使是蘇伊研究這種難度極高的項目，也能有時間去鮑勃的酒館喝上那么幾杯。

那么，蘇伊所猜測的真相，八九不離十——克爾蘇加德同時進行兩種研究，一種是讓肯瑞托知道的，另一種是不能讓肯瑞托知道的。

蘇伊了解過這位天災軍團二把手的身世背景，成為高階法師之前......準確說獲取這份資格前，他的父親病逝了，還沒等他回過神，僅僅兩天的時間，母親也因此傷心過度撒手人寰。

這是極為致命的一擊。出生平民家庭的克爾蘇加德之所以能走入達拉然，并正兒八經的從學徒一步步走到高階法師，正是因為父母近乎無條件的支持。

當他即將走上爭取至高榮耀的那條路之時，父母的死亡給他帶來了莫大的打擊——絕望、崩潰、瘋狂，他所學的一切知識并沒能幫到父母一絲一毫，從小展現出與普通人不同的魔法天賦，帶來的極高自尊心讓克爾蘇加德開始懷疑那些元素法術有什么用！

要知道他在十七歲的時候就成功復活了一具骷髏，并抽取能量轉化為自己的力量，這種黑暗法術在他絕望與崩潰的時候宛如一盞明燈。

克爾蘇加德沉醉的不是抽取的力量，而是“復活”。達拉然的圖書館、導師、知識里，這是絕不能打開的禁忌。

越加深入了解這種黑法術帶來的力量，他就越他癡迷。

今年的克爾蘇加德才三十五歲，但步履蹣跚的像個隔世幽靈。

安東尼達斯不止一次找過他，只覺得他的心里可能出現了一些問題，全然不知他在背地里研究些什么。

“最近的研究，進展可順利？”

克爾蘇加德不回話，蘇伊卻會自顧自說下去。

性格內向的人，不善于言辭，卻不代表沒有耳朵。

“......”

“聽老師說您最近的進展十分不順利，在民間我也聽聞按照去年的成果與貢獻，今年您的研究經費會被削減三分之一？”

你的處境不比我差多了！？克爾蘇加德在內心咆哮著，卻還是低著頭不言不語。

“我認為，您再這樣下去，可能......”

蘇伊的話只說到了一半。

這是故意的。

對付性格內向的人，不管是好印象還是壞印象，總比沒有印象來得好。

眼見他雙拳攥緊，身軀因為生氣而顫抖著，蘇伊覺得到此為止即可。

壞印象并不是一件壞事，抵達頂點后的兩級反轉遠比一點點刷好印象來的效率。

而且，這不是游戲，沒有頭上頂個藍色感嘆號的NPC。

升降梯即將上升的時候二層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尋聲望去又是一位蘇伊熟悉的人物，準確說是無處不針對自己的一名高階法師——阿魯高。

第二次大戰中晉升為大法師，成為了肯瑞托議會的一員。

在游戲里，達拉然被天災踏平后，許多法師陷入了絕望。

阿魯高依靠大法師烏爾留下來的研究成果召喚了貪婪而又兇猛的魔獸沃根，以一種碾壓的姿態消滅了游蕩在附近的亡靈天災，順理成章得到了眾多法師的支持，但很快許多尊奉他為領袖的法師們遭遇了沃根的屠戮。

最后沉迷權力的他始終無法拋棄沃根，實在藏不住的時候入侵了焚木村，殺死這里的領主，并在山上建立了一個城堡。

那便是大名鼎鼎的影牙城堡，進入血色修道院前的一個過度副本。

如果做過銀松森林的任務線會知道阿魯高就是個頂著大法師頭銜的“空殼”，他的施法能力比紙還要淺薄。

壓根就不具備成為大法師的資格，甚至是當個高階法師都夠嗆。

然而卻不妨礙他在達拉然的名望要高于許多高階法師，算得上肯瑞托議會成員眼里頗有前途的年輕人。

原因是烏爾的看重，正如同蘇伊被安東尼達斯看重一樣，這位精通召喚與暗影法術的大法師，不僅是肯瑞托議會里的高級議員，更是六人議會空缺一席最有利的競爭者。

蘇伊見過烏爾，與安東尼達斯一樣是個近乎完美無缺的大法師，那純粹的善良與仁慈看上去與研究的法術格格不入，老頭子說正是因為這種偏冷門的法術需要被人記住其危害，他才不顧一切地去研究。

但蘇伊覺得，其中必有蹊蹺。

“兩個可憐人......”

急急忙忙跑進升降梯的阿魯高看了眼蘇伊，然后又瞥了眼克爾蘇加德，不由自主地露出玩味笑容。

“啊......抱歉，不小心說出嘴了。”

感覺到蘇伊的視線，阿魯高匆忙解釋：“其實昨夜閱讀了一本小說，有些代入過深，早上起床還無法忘記昨夜的感動。”

不知道大法師烏爾是如何看上這個過于“輕佻”的家伙，但他通過了高階法師的試煉——在半天時間里找到一頭龍，并馴服它。

對比其他高階法師，阿魯高的研究效率是兩倍以上，每年都能拿出一定的結果，擁有的空閑時間也很多，常參加各種社交活動，光是他自己舉辦的晚會每年就有超過三十次。

蘇伊不相信一個人的精力能如此龐大。

所以，他回應阿魯高的譏諷：“高階法師，如此空閑嗎？”

阿魯高挑了挑眉，道：“其實很繁忙，只是我擅長挑選科目。我可不會像蘇伊你這般固執，選擇一個與自身實力不相配的課題。花費了如此多的時間，卻沒有一丁點結果。”

升降梯停留在三四層，陸陸續續進來幾個高階法師。

阿魯高沒得到蘇伊的回應，露出代表勝利的笑容后便把他和克爾蘇加德當做了空氣，特別熱情的與那些高階法師攀談起來，什么都能插兩句話，包括這些法師研究的課題，阿魯高也能仰著頭指點兩句。

到了第五層，克爾蘇加德回頭望了眼蘇伊，什么也沒說走了出去。

不足三十秒，有著一頭金色長發的凱爾薩斯·逐日者來到了升降梯入口。

這個瞬間，所有高階法師的目光匯聚在了最里側的蘇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