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月牙走在楊風前面，但還是會假裝不經(jīng)意回頭，偷偷看牛爺爺是不是跟上來了。

楊風一旦跟上來，她又趕緊埋頭往前走。

走走停停，每隔半個時辰休息一刻鐘，畢竟都是老年人，身體不如年輕的時候，需要經(jīng)常休息。

到了中午飯點，找一處陰涼地，大家各自拿出自己帶來的干糧，就著涼水啃著，月牙本來就備受同村人照顧，她手里的半個餅子，就是隊伍里某個老頭給的，所以吃完之后，她又去要了半個，大家都習以為常。

小孩子嘛，親爹不在身邊，身為同村人，能幫就幫一把，老人們對她像是對待自己的親孫女，完了還問她夠不夠，不夠再拿。

月牙開心地啃著半個新餅子，卻見樹蔭下，牛爺爺一個人蹲在那邊，雙手攏袖，好孤單。

于是她找爺爺團又要了半個餅子，來到牛爺爺身邊，遞給他。

楊風正看著風景，吹著涼風，吃了辟谷丹，即使幾天不吃不喝，也不會有半點問題，所以他沒有給自己備干糧，想著到了城鎮(zhèn)，找間不錯的館子打打牙祭就行。

視線忽然被擋住，半個雜糧大餅出現(xiàn)在眼前。

楊風疑惑地抬頭。

看到小姑娘嘴里嚼著東西，含糊不清道：“吃吧吃吧，原諒你剛才騙我了。”

一臉傲嬌。

“啊？”楊風摸不著頭腦，騙你啥了？小姑娘，話可不能亂說啊。

“以后可不能見人就說背囊里有寶貝哈，不然容易招賊惦記。”

“噢……”不知道為什么，楊風噢了一句。

興許是以前敷衍師妹久了，養(yǎng)成了應(yīng)付小孩的習慣，月牙跟師妹一個德行，屁大點事情，記一整天。

小屁孩是真的能記仇。

“愣著干啥，吃呀。”月牙說道。

楊風手足無措，他不是跟小姑娘客氣，而是真的不想吃，但既然凹了人設(shè)，那就不能塌了，逃難來的老漢，怎么能對美味的雜糧大餅不動心呢。

于是顫顫巍巍伸手去拿。

那邊，老人團熱情道：“老牛！不夠我們這還有！別客氣！”

“誒……哎！”

可謝謝老哥們幾個，楊風干硬地嚼著餅子，這玩意兒剛烤出來的時候賊香，可冷了之后，簡直變成了另外一種食物。

啃著餅子聊著天，牛爺爺與小姑娘的芥蒂算是消除了，一大一小，坐在老人團旁邊，聽他們講距虎關(guān)的故事。

距虎關(guān)也稱“拒虎關(guān)”，拒的自然是威宣王朝這只猛虎。

中部神洲，四大王朝，以威宣王朝的疆土面積最大，以東岳為龍興之地，開疆拓土，如今又把中岳收入囊中，放眼整個天下，也只有威宣王朝有此殊榮。

與其接壤的數(shù)個諸侯國，無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擔心受怕，害怕這尊龐然大物，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突然張開大嘴，將自己一口吞下。

南面的山崖國，以頑強的姿態(tài)，抵住威宣王朝的南侵，鎮(zhèn)守距虎關(guān)這座北大門的，是位名叫“孫沖贏”的將軍，淬體九階，領(lǐng)兵十萬。

或許是名字加成，有個“贏”字，山崖國與威宣王朝數(shù)十年的邊境摩擦，只要是孫將軍親自出馬，沒有一次在戰(zhàn)場上吃過敗仗。

于是，這位“鎮(zhèn)北將軍”有個別稱，叫“定贏將軍”。

最近有傳聞，說威宣王朝有所動作，要對周邊的諸侯國動手了，所以孫沖贏開始大量招兵買馬，增加徭役，做到有備無患。

只是此次徭役非常急促，看來戰(zhàn)事非常緊急，已經(jīng)迫在眉睫了。

月牙的父親，就是被此次征兵熱給征走的。

休息了一會兒，老人團開始繼續(xù)趕路。

小姑娘月牙又開始嘰嘰喳喳，和這位新認識的牛爺爺談天說地，一個老頭和一個小女孩能聊什么？多是些小姑娘天馬行空的問題。

好在楊風有對付小師妹的經(jīng)驗，能夠接化發(fā)，月牙問什么他都心里有數(shù)，兩人聊得有來有回。

好不歡快。

七十里的路程，一天走不完，得分兩天走，天黑之前必須趕到中途的驛站，在那里休息一晚，第二天再繼續(xù)出發(fā)。

楊風也不急這一天時間，便繼續(xù)潛伏在老人團里，和他們一起趕路。

官道上，人煙稀少，青壯年都在城關(guān)內(nèi)服役，附近的村子只剩下老年人和小孩子，顯得青黃不接，自然就熱鬧不起來。

偶有商旅路過，也是三三兩兩，沒有大型的商團，看來是嗅到戰(zhàn)爭的危機，連無利不起早的商賈都不愿冒生命危險，去掙這個錢。

夕陽漸落，官道上，出現(xiàn)了一桿旗幟，驛站到了。

農(nóng)民出身的老人團，當然不會花銀子住驛站，自古以來，只有達官顯貴才有資格下榻驛站，但并非說平民百姓就要風餐露宿。

規(guī)格大些的驛站，會專門留一個院子搭上棚頂，用給路過的商客或是旅人休息。

條件不算好，但至少能遮風避雨，必要時，遇見危險還能向驛站求助，是個比露宿野外更好的去處。

不需要人帶領(lǐng)，老人團駕輕就熟，到了驛站臨近的一處低矮院子，里面已經(jīng)有三四個人，打了地鋪，躺在地上，乘涼聊天。

院子的屋頂是用茅草鋪設(shè)的，雖說可以遮風避雨，但下起雨來，也肯定不好受，東漏一點風，西漏一點雨也是常有的事。

但不花錢嘛，能住就行。

大夏天，四處漏風的棚院竟然還有優(yōu)勢，清風徐來，尚可解暑，只要不是三伏天的滾熱氣流，一般都很舒適。

老人團開始鋪設(shè)自己的床位，小姑娘月牙因為背囊里都是父親的東西，沒有可以鋪床的被褥，只好撿來一些稻桿，往地上一團，勉強可以睡下。

旁邊，楊風摘下背囊，真的從里面取出被褥、鐵鍋、碗筷等東西，甚至還有一個……席枕？

小姑娘就這么看著他，慢條斯理，鋪出一個院子里最豪華的床位。

往床上一躺，“啊——舒服”。

楊風伸了個懶腰，別提多爽了，感覺到有眼光看向自己，抬頭一看，是月牙艷羨的目光。

走了幾十里路，小姑娘渾身酸痛，睡稻桿床根本不解乏，何況在長身體，睡不好可是長不高的。

楊風坐起來，拍拍自己的床，“你睡我這吧，跟你換一下。”

“啊，這樣不好吧。”月牙搖搖頭，但水汪汪的眼睛沒有絲毫偏移。

就像當年小師妹看著自己手里的糖人一樣，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楊風苦笑著嘆口氣，站起身，一下把小姑娘提溜起來，扔到自己床上，然后往稻桿床上一躺：“我睡著了，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