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兮！”

簡兮剛進辦公室，就聽到陸露的晴天一聲吼。她神色如常的坐在椅子上，緩聲問：“怎么了？”

“你，我剛出去聽人說了才知道，你帶來的那個俊男人是譚既明！”

“嗯。”

“他不就是一直找咱們畫廊麻煩那個人嗎？”

“嗯。”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嗯？”

“嗯。”簡兮回答完，見陸露往上卷了衣袖，一副要暴走的狀態，頓時乖了下來：“是他。”

“那你還和他卿卿我我？”

“我沒有啊。”簡兮摸了摸鼻子，她覺得他們一直維持著很正當的距離，就連昨晚同床共枕的時候都是。

“還沒有？你眼珠子都快長人家身上了。”陸露說到這里似乎不太解氣，又說：“還有他看楊總的眼神，活像是搶了他老婆似的，嘖……這可怕的占有欲。”

簡兮沖她翻了個白眼，打開電腦接受郵件。桌面上的日報做得很詳細，她在看預訂專欄，數據有些奇怪，一下子訂這么多。

“看樣子你們是老熟人，不過你還是要留個心眼兒，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人。”陸露雖然不是太關注這些花邊新聞，但是對于譚既明和樓文婧也是有耳聞的。

簡兮唇角勾了勾，不像是笑，倒像是諷刺。她心里想到的是，譚既明又豈止是有女朋友了，他的兒子都四歲多了，只不過一直沒有人知道罷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陸露湊過來，小聲說：“都說樓文婧人美氣質佳，但我覺得比你還差了一些。你說譚既明大費周章的給畫廊出麻煩，不會是覬覦你的美貌吧！”

“你越說越不著邊際。”簡兮語氣嫌棄。

“難道不是么？不然我想不出畫廊為什么忽然多了那么多訂單。”

簡兮沒再說什么，想著一會兒回去是要問問譚既明。不過等到兩人開車往回走的時候，她又不想問了。因為覺得沒用。

如果不是他做的，那就是她多此一舉，如果是，她能讓他別繼續？答案明顯是否定的。原因有二，一個是譚既明不聽她的話，另一個是她也覺得沒有必要。

不管那些人來買畫是出于什么角度，想討好譚既明是一定的了。他出國整整五年了，對于壯壯來說，他從未盡過父親應有的責任。

就當是給孩子的吧！誰讓她缺錢。一個單身女子，沒有親人可以依靠，要帶大一個孩子，贍養一個老人，對她來說是有很大壓力的。

“你想吃什么？”眼看已經到了晚餐時間，譚既明想著在外面解決。他有點想吃華大那條小吃街上的東西。

以前他不喜歡的，但是她很喜歡。在國外這五年，不知是因為對過去的眷戀，還是思鄉之情，他總是想到那里的味道。

“隨便。”簡兮興趣不大，她肚子還是不太舒服，生理期期間一到下午就會有些腹漲。

譚既明看了一眼她，覺得她可能是累了，就沒再說什么，直接回了華闌苑。

因為今天兩人回來的早，所以做飯的人還沒走。簡兮一進屋，就聞到了一陣撲鼻的香氣，好像是糯米飯的味道。她又吸了吸鼻子，用力嗅著，一時竟忘了換鞋子。

譚既明自己換了拖鞋，又掛好外套，見她依然不動，只好俯身給她換鞋子。類似的事情，以前他也沒少做，比如她鞋帶開了，他總是會俯身給她系好。

廚房里的人正好出來，是個不到二十左右歲的姑娘，容貌生得很是清秀，滿臉笑意。她腰間系著條小碎花圍裙，手里拿著個果盤，甜聲甜氣地說：“你愛吃的火龍果。”

大概沒想到還有別人，她愣了一下，拿著果盤的手也僵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復正常。對著簡兮點了點頭，滿臉歉意地說：“我不知道你有客人，我現在就進去。”

她說著話就往廚房里走，步子又快又急，看起來有點像是受驚了。

譚既明沒說什么，仍是不快不慢的給簡兮把拖鞋穿好，然后又把換下來的鞋子放到鞋柜里。

“你不吃火龍果了？”簡兮語氣平靜，心里卻是有些泛酸。做飯的阿姨都這么年輕貌美，他可真是個地道的顏控。

“你要吃么？”譚既明不覺得有什么，還以為是她想吃。

“不甜不酸的，有什么好吃，我不愛吃！”簡兮對自己條件反射下的反應也是無語了，她原來是這么愛吃飛醋的一個人么？

譚既明本來沒往那方面想，見她神色不對了，忍不住笑了一下，解釋道：“阿姨的女兒，之前眼睛不太好，間歇性失明。我安排給她做了手術，她大概是覺得感激，所以偶爾會過來幫阿姨做飯。”

英雄救美，美人芳心暗許，這種橋段電影里不是經常出現么？簡兮看了看廚房的門，糯米飯的吸引力似乎也不那么強了。

譚既明可不管她想不想吃，帶著她去洗手，然后按到餐椅上坐好等餐。她玩手機，他看報紙，兩人相安無事。

糯米飯里加了少量糖，有點甜糯，很是可口。簡兮吃了幾口，看見那個圍裙姑娘，端了一個小盤子放到譚既明手邊。害羞的扭著手指，說：“我新學會的，你嘗嘗嘛！”

簡兮的第一個反應是好嗲。都說C市女孩說話嗲，這姑娘明明是外地口音，卻比她這個地道C市人不知道嗲了幾倍。

她神色如常，眼角余光輕輕撇了譚既明一眼。譚既明正在看盤子里的東西，然后抬頭問簡兮：“你吃不吃煎蛋？”

簡兮感覺到圍裙姑娘的眼鋒掃向她，她又吃了一口糯米飯，懶聲懶氣地說：“不吃。”

譚既明把盤子推到一旁，聲音沒有起伏：“倒了。”

圍裙姑娘大概是委屈了，眼淚巴巴地看著他。奈何他壓根兒就沒看她，還自顧自地對簡兮說：“你怎么還和以前一樣挑食，多吃點青菜。”

“你不是也一樣，依然不吃雞蛋么？”

圍裙姑娘停了半天，終于忍不住轉身跑進了廚房。截止到吃完晚飯，簡兮再也沒見到她……

這一餐飯，譚既明心情似乎一直很好，因為和平時低氣壓的他比起來殷切了許多。簡兮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心里又暗暗指責他現在的陰晴不定。

“你剛剛是打翻醋壇子了？”他狀似無意的問，眼睛卻是緊緊盯著她。

“你想多了。”

“那你為什么說我不吃雞蛋？”

簡兮懶懶的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淡聲道：“是你自己不吃的，我不是順著你的話說嗎？”

“我幾時說我不吃了？”

“你不是要給我么？”

譚既明感覺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的。他看了一眼那個煎蛋，其實賣相還不錯，是因為她眼神不善，他才拒絕的。現在好了，她反倒一點不領情。

譚既明不理她，簡兮樂得清閑，兩個人相安無事。晚上依然是同榻而眠，衣角未沾染到對方半分。

譚既明不太能睡好，他不習慣開著燈睡。雖然床頭這盞燈燈光很柔和，但他還是覺得恍眼，但是她需要燈光，他就只能忍著。

睡不著的時候感官會變得非常敏銳，他甚至能數出身邊人一下一下輕薄的呼吸。他的心有些癢癢，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攬上她的腰。

簡兮沒動，睡得很沉。

譚既明又往另一側挪了挪，如愿把人抱在了懷里，心滿意足。

簡兮睡夢中感覺有東西纏住了自己的腰，就像五年前抱住自己的那雙手臂，任她怎么都掙脫不開。她忽然劇烈掙扎起來，用盡全力。

譚既明被她的反應驚了一下，他伸手把燈光調亮了一些，攬住她低聲道：“簡兮，是我，別怕。”

簡兮忽然睜開了眼睛，她看著燈光出神，仿佛石化了一樣。

譚既明蹙了蹙眉尖，低頭在她額頭上啄了啄：“做噩夢了？”

簡兮的眼睛漸漸有了焦距，她看著譚既明，許久后說：“我想喝水。”

“我去拿。”譚既明起身接了一杯熱水，看著簡兮兩手捧著水杯，小口喝著，心中疑惑越深：“簡兮……”

“我去下洗手間。”

簡兮在他要開口問之前，已經起身下了床。她掬了一捧溫水洗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感覺腦子清醒了些。

用毛巾一點一點擦拭干凈臉上的水漬，可眼淚卻止不住。她兩手按在洗臉池上，不停的問自己，為什么就過不去了呢？

這五年來，她已經漸漸忘記了那段經歷，起碼不會主動想起。怎么他一回來，她就做不到了？是因為她心里又生出了執念吧！

因為在他身邊，因為想要一直這樣下去，所以她就開始患得患失。開始擔憂自己的過去被他知道，開始害怕她配不上他。

簡兮無力的滑坐在地上，她記得她讓自己走出來的時候，是不斷的對自己說：“過去了，都過去了，她會重新開始，以后一定能繼續驕傲的活著，誰都別想再踩碎她的脊梁！”

這些年，她就是這樣過來的。可為什么現在，她覺得自己那么卑微？其實是她一直不想承認，她淡然、她冷漠，不過都是一層虛弱的表殼。而譚既明就是能把這層表殼，給她扒下去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