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霜寧順著時笑的手指看過去,回頭看見時笑的臉上帶著笑。
時笑繼續(xù)說,“在妖獸大軍的最前面,有一個女人,她穿著一身紅裝,像是火一樣的顏色,站在一只白鶴的背上。我聽見我娘說,真是個英姿颯爽的好女兒。”
時笑笑著搖頭,“可是我娘卻不知道那英姿颯爽的皮子底下,是怎樣一副毒蝎心腸。我娘剛說完這句話,那些妖獸忽然開始嚎叫,亂竄,他們沖向兩邊的商鋪,沖向百姓。到處都充滿了救命的呼喊和哀嚎,我娘捂住了我的眼睛,可我還是看見了,妖獸所到之處,血流成河。”
時笑說著說著停了下來,他抬頭看了看衛(wèi)霜寧,又看了看藍遙之,“我娘死了,就在那場與妖獸作戰(zhàn)中。”
衛(wèi)霜寧的心驟然提了起來。
她想過,時城主對妖獸恨之入骨,許是因為曾與某個妖獸有些過節(jié),卻怎么都沒有想到,與他有過節(jié)的,并非哪一個妖獸,而是百余只妖獸形成的妖獸大軍。
“所以……”
“所以,這些年來,死在我爹手下的妖獸不計其數(shù),我也從沒有半分憐憫。衛(wèi)霜寧,我當你是朋友,以后,有些話,我也不想再聽見了。”
時笑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從未有過的認真。
衛(wèi)霜寧覺得似乎有一塊石頭壓在了她的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沉默地看著時笑,她該如何告訴他,她其實并非人類,也是他口中的妖獸一員。
晚飯后,衛(wèi)霜寧一個人在房間里越想越煩,她腦海中一直回蕩著時笑告訴她的事情,于是,她第一次主動敲響了藍遙之的房門。
“今天,你不讓我說話,就是知道我會惹惱時城主?”衛(wèi)霜寧問。
藍遙之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我能理解時城主對妖獸的恨意,可這件事跟我又有什么關系,說到底,我還是覺得很無辜。”衛(wèi)霜寧進屋后,自顧自的到了一杯茶水給自己喝。
“嗯。”
衛(wèi)霜寧轉(zhuǎn)頭,看見桌子上放著一盤桂花糕,擺好的造型上明顯少了兩塊,想來是藍遙之喜歡吃。
“你也覺得我無辜對不對?那你放我走好不好?”衛(wèi)霜寧仰起頭,湊近了藍遙之,眨巴著她的大黑眼睛。
“不好。”藍遙之回答。
衛(wèi)霜寧切了一聲,“一點驚喜都沒有。”說完,端起藍遙之桌子上的糕點,轉(zhuǎn)身出門,“走了。”
既然藍遙之喜歡吃桂花糕,那她就拿走,不給他吃了。
雖說有很多事情讓她不爽,但她似乎是一個很會苦中作樂的人,比如,故意拿走藍遙之愛吃的東西。
剛剛的煩躁情緒,在去鬧一鬧藍遙之后,也煙消云散了。
門口,時笑迎上來,“衛(wèi)霜寧,你喜歡吃桂花糕跟我說啊,我讓廚房給你送一大盤子去,你何必拿人家的。”
衛(wèi)霜寧沖著時笑挑眉,“這你就不懂了吧,別人的東西才好吃。”
“是嗎?”時笑壞笑了一下,忽的,伸手去搶衛(wèi)霜寧手中的糕點。
衛(wèi)霜寧沒有準備,被時笑得手,正欲再伸手去搶,時笑已跳開了好遠,沖著衛(wèi)霜寧得意的笑,拿出一塊桂花糕直接塞進了嘴里,一臉回味的點頭,“你說得不錯,東西,還是別人的好吃。”
衛(wèi)霜寧挽起袖子,“時笑,你把桂花糕還給我!”
“有本事你來搶啊!”時笑哈哈嘚瑟著跑遠。
衛(wèi)霜寧氣鼓鼓地瞪著時笑遠走的背影。
片刻后,衛(wèi)霜寧的房門被敲響,門外一個侍女,端著一盤滿滿的桂花糕出現(xiàn)在門口。
衛(wèi)霜寧當即眉開眼笑,謝過侍女后,自言自語道,“算你還有點良心。”說得,自然是時笑。
翌日。
一個小廝帶上了一封時笑的親筆信從白鷺城出發(fā),去往了落魂嶺。
“姑娘,您醒了嗎?”
衛(wèi)霜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聽見似乎有人再跟她說話,睜開眼睛看見還是昨晚的那個侍女,端著水盆站在一旁。
衛(wèi)霜寧嚇了一跳,揉著眼睛坐起來,心中暗想,自己怎么會睡得這么死,連有人進房間都不知道。
“放那吧,我自己來。”衛(wèi)霜寧對侍女說道。
侍女將水盆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畢恭畢敬地道,“我們小公子在門口等您。”
衛(wèi)霜寧詫異,“時笑在等我?他等我做什么?”
“奴婢不知。”
時笑不會是要像對其他女孩子那樣,也想邀她去看什么花,踏什么青之類的吧?難道是揍還沒挨夠?
衛(wèi)霜寧眉頭輕皺起,又問,“藍遙之呢,他也去嗎?”
侍女回答,“藍公子還未醒來。”
“還沒醒?!”衛(wèi)霜寧詫異不已,這怎么可能,藍遙之作息一向很規(guī)律,現(xiàn)在太陽都出來這么高了,他怎么可能還在睡覺?
稍一思量,衛(wèi)霜寧眼睛驟然一亮,當即道,“快帶我去找時笑!”
“姑娘,您還沒洗漱……”侍女小聲的提醒道。
衛(wèi)霜寧飛快的捧起兩把水打濕自己的臉,又拿起毛巾胡亂擦了一把,便沖出門去。
留下伸手的侍女一臉懵,“小公子現(xiàn)在喜歡這種姑娘了嗎?”
門口,時笑看著飛奔出來的衛(wèi)霜寧,打趣道,“就喜歡你這種迫不及待來見我的樣子,不過,你多少也拾掇拾掇自己啊,你這……是不是也太不拘小節(jié)了?”
時笑那不緊不慢的樣子,看得衛(wèi)霜寧心中焦急,她抬腿上了馬車,“哪里顧得上這么多,走,快走。”
時笑看了看衛(wèi)霜寧,忽的仰頭哈哈大笑起來,跟著上了馬車,“走。”
車夫得了命令,馬鞭在空中劃著圈圈,發(fā)出“啪”的脆響,旋即,抽打在馬背上。
然而,馬車卻只是向前晃了一下,便戛然頓住。
時笑疑惑著,“怎么回事?”
馬車里的衛(wèi)霜寧忽然感覺有些坐立不安。
“小公子……”馬車外傳來車夫顫抖的聲音。
時笑推開馬車門,看見馬車旁的人,驚訝之余,立刻滿臉堆笑,“藍兄,你醒了啊!”
藍遙之周身的氣息冰冷地幾乎能將人凍住,看見藍遙之的那一刻,衛(wèi)霜寧就知道,這次逃跑又失敗了。
她就奇怪了,藍遙之怎么就能如此陰魂不散?
耳邊傳來時笑疑惑地小聲嘀咕,“奇怪了,我知道他修為高,特意加大了劑量,他怎么還能醒這么快?”
衛(wèi)霜寧湊過去,“你給他下藥了?”
“沒有,迷煙而已。”時笑一邊說,一邊比了個耶的手勢,“兩根。”
衛(wèi)霜寧算是明白了,難怪她昨晚睡得那么死,連侍女進她的房間都不知道,藍遙之就睡在她的隔壁房間,一定是她也受到了迷煙的影響。
“你要帶她去哪兒?”
藍遙之走過來,打斷了衛(wèi)霜寧和時笑的竊竊私語。
時笑嘿嘿笑道,“去賞花啊,本來是想要帶你一起去的,不過看你睡得熟,就算了,既然你醒了,那咱們一起去?”
本沒想到藍遙之會答應,時笑也只是隨口一說。
卻不想,藍遙之點頭應了,“也好。”
說完,藍遙之已長腿一邁,上了馬車。
馬車再次啟程,車廂內(nèi),衛(wèi)霜寧、藍遙之和時笑,三人各自沉默著,沒人說話,一直到了目的地,馬車停下來。
衛(wèi)霜寧才感覺如釋重負,第一個從馬車上跳下來。
藍遙之依舊如往常一般,沒什么多余的表情。
不過時笑就不同了,他從下了馬車,就忍不住打量藍遙之,眼中盡是說不出的欲言又止。
這是一片油菜花海,遠遠的看過去,金黃色的一片,猶如仙境一般,格外漂亮。
衛(wèi)霜寧雖對花沒什么太多感覺,但眼前的景色,的確看起來賞心悅目。
正當衛(wèi)霜寧欣賞眼前美景時,忽然,從花海中沖出來兩個少女,各自捧著一束鮮花,搖晃著腰肢,一步一晃,朝衛(wèi)霜寧走來。
時笑猛地咳嗽一聲,瘋狂的揮舞著手臂,示意那兩個少女退回去。
兩個少女看見了時笑的眼色,卻顯然會錯了意,她們怔了一下,隨即臉上的笑容更大了,走向衛(wèi)霜寧的腳步也更快了。
到了衛(wèi)霜寧的面前,也不說話,只笑意盈盈的將手中的鮮花送到她的手上,衛(wèi)霜寧愣愣地接過,兩個少女施施然退場。
這時,花海中,又突然冒出來兩個少女,她們先是跳了一段舞蹈,然后,從地上拿起一塊長條的紅色綢布,在衛(wèi)霜寧的面前緩緩拉開。
上寫:時小公子愿付出所有,只為霜寧小姐一笑。
衛(wèi)霜寧忽覺一陣惡寒從心底翻涌上來,干干地笑了兩聲,僵著脖子轉(zhuǎn)頭去看時笑。
“你要帶我來,就是給我看這個?”衛(wèi)霜寧以為時笑是要帶她逃跑的,看來,她還是想多了,對,她本就不該對時笑有所期望的。
時笑沖過去,對他安排的人揮手,“都下去,下去!”
幾個少女快步退走,時笑才轉(zhuǎn)過頭看向衛(wèi)霜寧,“哈哈,你怎么這幅表情,不會被我嚇到了吧?不是吧?”
衛(wèi)霜寧翻了個白眼,“無聊!”
轉(zhuǎn)身離開。
時笑又看了看藍遙之,暗自嘆了一口氣,都怪藍遙之,原本他設想的,要比現(xiàn)在浪漫得多了,偏偏,多了一個冰塊站在一旁,好好的氣氛都被他破壞的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