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院長面容間有一些疲憊，似乎正在核對著手里的文件。

“啊，許誠啊，坐。”

見許誠來了，院長抬頭，聲音醇厚。

許誠于是乖乖坐下來，還很乖巧地叫了一聲“叔叔好。”

“嗯。”

院長花兩分鐘將手頭的事情暫時處理好，然后對許誠招招手，“坐近點。”

他看著許誠笑了幾下，說：

“你詳細的情況我已經和你父親了解過了，老實說，我不覺得你精神上有什么問題，沒必要去給做專業的測試。”

許誠有些驚喜：“您為什么會覺得我不是精神病？”

“……”

院長有些無語，岔開了話題：“你還有一個多月大學要開學了吧？”

許誠點點頭：“是的，一個月零十五天。”

院長摸了摸下巴的胡渣，說：

“那你就暫時待在這兒吧，開學了我送你出去，我這邊也給你打過招呼了，院里不會對你有多少限制，你就當來此地旅游了……”

許誠揪起病號服。

院長，你看。

“哦，這個啊，你不想穿就換了吧，但換了的話，就不安排你待在病號間了……”

許誠想到了【鴻鈞帝尊】，為了不與這個有趣的老頭分離，于是說：“我覺得這衣服挺好看的……”

又問：“那護士阿姨喂我吃的藥……”

“調養脾胃的，你父親給你買的，怕你鬧情緒不肯吃。”

“哦，這樣啊。”

許誠有點感動。

爸爸真是太好了。

“來了以后睡眠怎么樣？”院長又關心地問，“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許誠如實答道：“嗯嗯，很不錯，甚至還有點靈魂出竅的感覺。”

“靈魂出竅？”

“嗯嗯。”許誠做出一個“小鳥扇翅膀”的動作，說：“就是飛起來的那種感覺……”

生怕院長理解不了，他還試探性地來一句：“嗚呼，起飛？”

院長：“？？？”

愣了一下，然后說：“呃，還是給你做一下MMPI測試吧……”

許誠：“……”

MMPI，全稱，Minnesota Multiphasic Per-sonality Inventory。

中文名稱是：明尼蘇達多項人格測驗。

初制定于上世紀40年代，后經多次完善，至今已非常成熟，是目前應用極為廣泛的精神病測試手段。

內容包含500多道題目，看著稀松平常，沒有特別強烈的對錯暗示項。

諸如“你是否經常有暴力沖動”這類問題不會有的，大多是一些

“你喜歡看綜藝片嗎？”

“今天肚子咕咕叫了嗎？”

“說話喜歡吶吶吶嗎？”

“你覺不覺得自己很叼？”……

且配套多種專業分析表，“故意追求完美答案”、“消極答題”、“故意偽裝”等情況全部被考慮在內。

精神病人是沒有辦法在如此大量“稀松平常”、“毫無殺機”的題目里過關的，常見的情況是無效答題。

當然，是不是精神病，不是這玩意能一錘定音的，只是作為一個較為權威的傾向性測試，有一定參考價值。

……

院長當即花了二十分鐘，親自給許誠測試了一下，同時緩緩說明道：

“這個系統我親自改良過了，最后結果直接以AI文字評價出現，沒有那么多復雜的圖表、指標值，只要是個識字的人，都能自主解讀明尼蘇達測試結果。”

“這就好像你用電腦管家殺毒，殺毒過程是不給……哎，好，分析結果出來了，我們來看下。”

許誠：“吶~”

兩人看了過去。

最終界面確實很簡潔，簡潔到只有一句AI評價：

【分析：無精神病，但確實變態，還有輕度抑郁】

下方還有一些小字，“點擊查看詳細結果分析”，這種就需要有一定這方面基礎的人士去讀了。

院長看著詳細結果，摸著下巴，循循問道：

“這個抑郁……”

院長偏頭看著他，“你經常感到很沮喪嗎？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

許誠點點頭：“嗯，已經有兩天沒有見到妹妹了，我感到很沮喪。”

“哦，那這還屬于變態范疇，看來我這改良的系統還是有些缺陷。”院長若有所思。

……

“好了，那就這樣吧，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忙了。”院長端起茶杯。

許誠禮貌的告辭。

打算離開的時候，院長忽然又叫住了他，輕聲囑托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沒有特殊情況的話，只在公共場所和C區走動，A區、S區，不要過去；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聯系我，電話你知道吧？”

說這話時，院長整個人的氣勢都不一樣了，嚴肅、認真，全然沒了方才的隨和。

許誠這才想起，護士阿姨對院長的評價，除了“英俊”，還有“高冷”。

能這么溫柔的和自己聊天，可能只是單純的因為自己的身份：高中同桌的兒子。

許誠點頭保證：“了解。”

又問：“那B區呢？”

“那是女患者住的地方，和你們C區是對應的，一個層級。”

許誠：“懂了。”

……

……

許誠離開之后幾分鐘。

有個穿皮夾克的男子匆匆走進來，手里拿著一份紙質資料，壓低聲音說：“孫院長，那些東西又出現了……”

院長接過資料掃了一眼，丟到桌上，嘆口氣道：

“哎……有時候真想給自己套個病服，每天劃水曬太陽……煩吶。”

“那院長，這個事情……”

院長從大衣口袋里揪了支煙，叼嘴里，斜視著桌上文件里的圖片，嘴唇翕動著說：

“沒鬼，那就揪出幕后的人；有鬼……”

沉默片刻，牙縫里蹦出幾個字：“搞他嗎的。艸。”

穿皮夾克的走后，自動門被關緊，院長開啟抽風機，抄起老式打火機，用手側擋著，點燃了煙絲。

“啪噠。”

打火機被隨意丟棄在桌上。

裊裊白煙順著風扇消失不見……

他的人生大約可以分為三截。

一是，出生到大學時期孜孜不倦的求學生涯；

二是，大學畢業后，去武當山做了十年道士，不求長生，只求心平氣和、人性自然；

三是，放棄修道，繼承瘋人院，接替父親做了院長。

總的來說，他是一個較為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只是最近這一個星期，S區的監控夜里偶爾會拍到一些怪異的畫面……

這多少讓瘋人院知情的同事們感到恐慌，于是在他們強烈的建議之下，孫明封院長，找了一位“修行有成的高人”前來做法……

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到了。

其實要說請這“高人”有多少用，不見得，但這樣做顯然可以讓同事們獲得一些安全感。

作為院長，讓同事心安，這是他應該做的。

這時，手邊的電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