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也無甚可憂心了!外有鎧甲,內(nèi)有良婢,外可御敵,內(nèi)可療傷,那就且這般休養(yǎng)兩日吧!
妘楸又聽采薇絮語才知,原來自她走后,越王先是自往四方奔波數(shù)日,尋覓無果便回了宮廷,待整治了宮闈與朝堂之后,又派出瑯華殿上所有侍衛(wèi)與婢女,分往四面八方尋找妘楸蹤跡。
“光是夫人的畫像就畫了百十幅!分派在各階侍衛(wèi)手里!告示更是貼得城郊皆知,說了只要見得一星半點的異端怪像,必得上報官府,異像得證必有重賞!王上此計當真英明!雖說之前都撲了幾次空,可是夫人倒底還是被我找尋到了!蒼天不負苦心人!我王赤誠,上蒼猶憐!”
采薇一壁侍奉妘楸餐飯,一壁絮絮念念,“若是再尋不到夫人,只怕王上當真要瘋了!”
妘楸幾次想拿過木勺自己進餐,都被采薇輕巧阻止,又不無悲戚地哭訴,“夫人瘦了!奴婢乍見夫人那會幾不敢認!還以為是方都尉撿了支鬼魂回來,”說說又開始抹淚,“夫人都瘦得皮包骨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夫人必是無處可去!又無娘家,又無族人……”話未了又泣不成聲。
妘楸本對自身遭遇不以為意,她知是自己錯判了形勢、倏忽大意,才給了百里家可乘之機。偏采薇一番辭令,實實道盡她現(xiàn)下慘況,又句句指戳她心之痛處——無有娘家,無有族人!是啊!但得一個可援手可倚靠之同類呢!形單影只,前路茫然,此是她最難支撐之孤弱!
“好了!再說我真要同你一起哭了!”妘楸不得不喝住采薇絮語,“也難為你隨一眾兵甲行軍!”
“不難為!方都尉知我極有用處,路上不曾有一絲苛責(zé)!他們是乘馬!我都是乘車!”
妘楸見她眉宇間終露一絲得意,不覺也替她欣喜,“我倒也未想過,余生還能與你再見。”
“夫人還不知道,夫人的用藥還是我擬的方子!那女醫(yī)被方都尉唬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自言從來醫(yī)得都是婦人之疾,哪里見過這樣兵刃之傷,一時只知止血止痛,未知解毒之法!奴婢便壯著膽子,依夫人平日所授,先擬了個解蟲草之毒的方子……夫人等下,我去拿給你看……”
“不必不必!”妘楸忙撫住她衣袖,“我自己教出來的弟子,又豈有相疑的道理!你必是好樣的!”
采薇聞言更喜,卻也露一絲憂心,“夫人可也要實說,你身上的毒……當真無礙了嗎?”
妘楸笑笑,“我既活著,必是無礙。”于是又在采薇的勸說下多喝了幾口熱羹,方算存了些精神。
采薇又取來新衣,小心探問,“方都尉一直候在外面!想要求見夫人!夫人是歇了再見還是……”
“我也正有話要與他說明!替我更衣,請來見吧!”妘楸實無意再在越地蹉跎。鎧甲雖盛然她擔(dān)不起禍國之名,良婢有義她更是不忍敗其家園!且先出了柏谷關(guān)再說,天地之大總有去處!
方垣入見,開篇又將越王如何鋪排兵力、如何懸賞重金,以求在四方通境尋覓佳人的苦心與妘楸再次詳說一回。妘楸本就體力不支,也就懶怠爭說半字,只是偎坐書案之后,待他將稱頌越王如何悔之不及,相思甚苦,用心專一,情義深厚等所有溢美之詞講盡,才還以淺笑。
“方將軍不若坐下說話。”妘楸指了指下首坐席,語意輕松,“如我這般須得仰頭傾聽委實辛苦!”
方垣赧然,一來為其越人所為心頭有愧,再來為其君王之請難免存憂,此間實無他歸坐席上侃侃而談的道理!只能行禮辭道,“罪臣豈敢。若是累夫人辛苦,臣跪下進言便是。”說時要跪。
“方將軍!”妘楸將其喝住,“你自稱臣屬已是抬舉我了!若再自擬罪臣豈非要折煞我!休要多言,先坐下來!我與你要說的話非只言片語,更非噓寒問暖!乃干系你王,干系東越!你且細細聽了,來日須得將原話轉(zhuǎn)呈你王!這其中也不是你一個臣子可推三阻四,切不可妄言!”
方垣見妘楸神色凝重,知今時境況他也惟剩諾諾,又豈有半分阻擋之力,不得不入坐聽訓(x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