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出了茶館之后，他們又在附近轉了一會兒，莊子凡總是想著那男人口中方菲念著的人，他是怎樣的人呢？他們什么時候認識的，又是為什么沒在一起？不過自從方菲離開那里，她就始終像閃躲著他一樣，他也不想追問了。

方菲給麗塔打了電話，她要晚一些到，所以她就帶著莊子凡找到一家小餐館。餐館雖然很小，不過里面的人很多，“這里可是一座難求啊，我是提前預約的呢。”她介紹著餐館的歷史，又點了幾個招牌菜，就像剛才的事沒發生一般。

“我們喝點酒吧？”方菲對他講。

“好啊。”

菜肴的香氣刺激著人的味蕾，周圍嘈雜的聲音更使人熱血沸騰。

回憶，尤其深藏的回憶被擱置了很久，它總會在那些灰暗的時候被挖掘出來。所以當莊子凡帶著無法排解的心情來到這里，他再次見到她，那些回憶便總在他們不經意間出現，進而使他們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疏離。

方菲不一會兒就有些醉了，她聽著他講述自己已失去的情感，還有經歷的那些困苦的日子，她的眼中泛著淚光，她總是盯著自己手里的酒杯，搖晃著，她的睫毛也已經被浸濕。

當時的莊子凡并不知道在那個時候，他正用回憶的利劍刺傷她的心靈。

他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樣，所以錯誤的以為她喝醉了。他覺得自己不該這樣，于是便問起她的朋友。

“麗塔，那是個癡情的姑娘，她從小被遺棄，幸虧遇到個好人家。讀書成長，她和別的孩子沒什么不一樣，甚至更受寵愛。只是到了少女的年華，她發現自己喜歡自己的哥哥，哎——，難就難在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她看了一眼他接著說：“還有不喜歡自己的人。”

這就像在說自己，莊子凡本想使她開懷，卻不想又回到了原來的話題，幸好這時麗塔來了。

她梳著蓬松的麻花辮，再加上一身碎花的上衣，樸素中帶有幾分調皮。

“怎么了，把我們的方菲弄得傷感了，你們在談什么？”

“沒什么，就是一些舊事。”

方菲拉著她坐在自己的身邊，慢慢的給她倒了一杯酒。莊子凡借這機會離開了。

“這個人，就是——？”

她還未說完，方菲就握著她的手，熱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久遠的故事仍能撥動心弦，沙漠邊緣的一株行將枯萎的小草正在搖曳。

“我當初是為了什么而逃走的，我忽略自己的感受，承受那種欲罷不能的無奈而心如刀割？如今他又出現，我的心不見歡喜，只有遺憾，是不是我變了？”

她將眼淚擦去，等到莊子凡回來的時候，她重新又回到美麗陽光的容顏。

莊子凡接到電話，他的東西找到了，他也覺得自己已經見到了她，那么就要再踏上旅程了。而就在他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他看見方菲正在擦拭著眼淚，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使這個堅強的姑娘會在這場合流淚？是不是因為自己哪些不經意的舉動造成的？她身旁的麗塔正在安慰她，在她眼里，她一定以為是我造成的？到底是什么？他甚至覺得自己不該在這時候提出要離開，就像犯錯的人沒有承認錯誤卻又要逃走那樣的不負責。可剛才她還好好的？

所以他就用最明顯的方式告訴她們自己回來了，故意一副灑脫的樣子，

“你們在談些什么。”

麗塔看著帶著微笑的他，欲言又止，直等到他坐下，她才說話：

“你還要走么？”

“是啊。我想今晚就走了。”

她們驚訝的看著他，尤其是方菲，

“怎么這么突然？我還沒有好好招待你。”

“這已經很好了，麻煩了你一天。本來想悄悄走的，就像你當時那樣。不過那樣很不禮貌，是不是？”他看著方菲開玩笑一樣的說。

“你為什么不再多呆一段時間？”她說。

“你知道我在逃離的路上，我還不能平靜，而且我在這里也許會影響你。”

她沒再回復，還有什么影響？石子落入湖底，沉陷于泥土之中，畢竟會激起漣漪。所以她離開了座位。

“也好吧，什么時候動身我送你？”麗塔說。

“我要先去車站，后半夜的車。不用送了，你們送完我，我還惦記你們，我坐出租車吧。”

他和麗塔聊了很多，過了很長時間方菲才回來。

方菲堅持要去送她，他只好同意了。他們坐著的士一直到了站前，在車上卻一句話也沒說。真正到了分別的時候，那些早就準備好的話語怎么也說不出口。

天空不知什么時候就陰了下來，黑色的云擋住了星光。下了車，她買了很多的東西，還從包里拿出一本書，

“我在茶幾上看見的，是你的吧，我看了幾頁。”

莊繁只一看是那本《荊棘鳥》，他昨晚在茶幾上翻看就放在那上面，忘了收拾了。

“你要喜歡就送給你吧。”他說。

她拿過他的背包，把書塞進里面，然后說：

“那么苦情，我不要。”

“你就回去吧，等我走夠了，我還會回來看你。”

“那是什么時候，在我嫁人之前？”

“行，就在你嫁人之前吧！”

站前廣場的人越加的多了，燈光更加的明亮，方菲的臉在燈光的照耀下，更因為喝了酒，嬌艷欲滴。她的眼神始終飄忽不定，此刻卻專注的看著他，

“擁抱一下，就分別吧，好朋友的那種。”

他沒有拒絕，他多需要這樣深情的安慰。他將她摟入自己的懷里，聞著她頭發的芳香以及呼吸出的微甜的酒的味道，感受著她的心跳，他忽然感動的想要流淚。

他記得很早之前，很早很早，他這樣的心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