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幾天以后,那面石墻已經變了模樣,上面被粗細不等的墨色線條勾勒出一種畫面,這取材于艾琳達以前的手稿,而上面生動鮮活的人物則是取材于吳少遠。因為這樣的合作,他們的交流更加頻繁,除了工作,他們也會聊一些其它的事:比如自己的喜歡的書籍或者電影,自己喜歡的哪些地方的景色,甚至一些關于自己小時候的趣事。這種關乎個人生活的話題數不勝數,也就加深了他們之間的了解。吳少遠不知道,在他津津樂道于自己的趣事時,他的善良和樸實已經被艾琳達注意。只是女孩子的矜持從不會讓她流露任何一點好奇。
這天,陳前又來找艾琳達的時候,艾琳達笑得正開懷,吳少遠給她講了一個笑話。艾琳達沒有注意他的到來,當她看見吳少遠不再說笑的時候,陳前已經來到她身邊。
“什么事,讓你笑成這樣?”他用眼睛看著吳少遠。
吳少遠總覺得他的眼神雖然是和善的,但里面總有一些東西發著寒光。
“你怎么來了?今天不要上班么?”艾琳達好奇的問。
“我就是來看看你怎么樣。”
“你們的這工作什么時候能完工呢,聽說他們很著急的。”
吳少遠看見到他雖然是在對艾琳達說話,不過顯然這一句他是故意的將給他自己,他即使說笑著,那余光也未從自己身上轉移。
“估計還要一段時間吧,這種東西著急也沒有用,只能一點點的慢慢做。”
即使脆弱的羚羊也會在面對危險時進行自衛。
陳前聽完他說的,就轉頭對艾琳達深情的說:
“你每天都擠公交車多辛苦,我可以來回接送你的。”
艾琳達微笑著拒絕:
“我感覺挺好,謝謝你的好意。你快回去吧,工作怎么可以這樣的不守規矩。”
她的語氣幾乎嗔怨,但卻溫柔如細雨。
“好,聽你的,我這就回去。”陳前接著又說:“艾琳達,我媽叫你去家里吃飯,你看今晚好么?”
“好,我也想阿姨了,下班了你來找我。”
聽艾琳達這么說,陳前滿意的離開了。
吳少遠自從陳前來了之后就一直沒停下工作,一邊還要聽著她們的說話,這是所有經歷這種尷尬人的普遍的窘態。一邊滿不在乎,一邊還要忍受著煎熬。
而這些隱秘的情感,細心的艾琳達卻沒能覺察。也或者她注意到了,只不過女人喜歡的被關注的感覺使她刻意去忽略這些。她見吳少遠忽然沉默,便也要開始工作,還問他:“你怎么啦,忽然間就不說話了?”
“哦,沒事。只是聽人家說這工作著急,所以就想著趕快弄完好了。”
艾琳達聽出他的語氣的變化,她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忽然就變得對自己冷漠,所以她也干脆不說話。
這種情景持續了一整天,這種安靜的不同以往的氛圍讓兩個人都很疲憊,一直到陳前接艾琳達離開,吳少遠才好像松了一口氣。他看著陳前的車子載著艾琳達消失在視線,突然很后悔自己的行為,他怎么會這樣冷漠的對待她。
晚上,他一直守在窗前,望著艾琳達住的那棟公寓。他想看看艾琳達是什么時候回家,他總覺得艾琳達和那個男人不會是情侶關系,但是艾琳達卻又和他很熟的樣子。所以他站在窗前,擔心艾琳達會在外面過夜,不過這猜疑在那輛車子停在公寓門前時就消失了。他還有些擔心,因此他的心跳的厲害,他想借著門前的燈光看清她們時如何告別的。他害怕看見自己擔心的一幕,那些情人間分別時要出現的情節,擁抱、親吻還有看不清的依依不舍。
他的眼睛緊盯著燈光下,然后他看見車門開了,他的心動一下;接著艾琳達下了車,那個男人下了車,他的心開始不安;再然后,那男人走向艾琳達,吳少遠想閉上眼睛但是卻又不肯。
燈光下,艾琳達只說了幾句道謝的話就獨自上樓了,吳少遠看見她隨手關上門,然后那男人也上車離開了。這不免使他很高興,剛才積攢的憂郁一下子都煙消云散。他看著那棟樓的一個房間亮起了燈光,他告訴自己明天要和從前一樣,不能再像今天這樣冷漠的對待艾琳達。
這就像所有初戀的人一樣,心情總會陰晴不定,也總會充滿著嫉妒,埋怨,自責,想象,勾心斗角,冷漠,甚至是夜深人靜時的暗自慶幸,誰也說不明白。越是想拼命的找到解藥,越是深陷其中而使自己無藥可救一般。
十月末的天空明凈,悠遠,又見秋風蕭瑟,落葉紛飛。山上的樹木除了幾株常綠的,其它的都已光禿,如同上了銹的鐵刺倒插在山坡上。無論你在山腳還是山頂,都能把山上的土壤看清楚:或者露著慘白如蠟的石塊,或者是雜亂的覆蓋在一處的橫七豎八的荒草。你眼前的一切都已褪去華麗的外衣,赤裸裸的露著它的骨骼,它們撇開羞澀,等待著冬之雪包裹它們,然后在一個雪后的清晨再不見蹤影,直等到另一次季節的輪換為它重新著裝。
遠處的那條銀蛇僵硬一般的臥在城市周邊,僅僅只是泛著銀光,你感覺不到它在游動。仔細觀察你會發現,街上的車流人群也一樣變得似乎有些僵硬,奇怪的是人群不再盡是五顏六色的花枝招展,而也變得鄭重和沉穩。
喜鵲在枝頭筑了巢,飛走一只又回來一只,它們最喜好干枯的樹枝,偶然也會出現幾只烏鴉,在荒草或樹下尋找食物。麻雀總會‘嘰喳’叫個不停,其它的候鳥已早就不見,剩下這種頑強的小生靈,歡快叫嚷。他們已習慣了季節變換,無論嚴寒酷暑,始終是歡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