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婳靜默著，眉眼疏淡，神色冷靜地看著大理寺卿。

他正在詢問火災和下毒一事的細節。

問到夜璃淵這邊時，楚婳下意識地轉頭，就發現別的方向也有一道目光朝著這邊望來。

是佟慕雪。

許是發現她了，那道目光變得有些不善，讓人脊背發涼。

然而，當她仔細望過去時，那種感覺又消失了，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佟慕雪的神色仍舊溫婉端麗，只不過注意力沒有放在自己夫君的身上，而是頻頻朝著這邊張望。那眸子里的情意，似是要溢出來一般。

見狀，楚婳同情地看向榮王，輕輕的嘆了口氣。

榮王真是可憐，頭上怕是要綠云罩頂了。

這時，夜璃淵順著楚婳的視線望過去，就見佟慕雪楚楚動人地望了過來。

眸光如秋水一般溫柔蕩漾。

兩人目光相接，夜璃淵先是一怔，繼而微微蹙了蹙眉。

他悄無聲息地轉回目光，冷硬著一張臉，對楚婳道：“不要到處亂看，管好你自己！若是再讓本王發現你存著什么惡毒的心思，你就給本王滾出王府！”

“好啊！不如，王爺現在就給我一紙休書好了。”

楚婳不介意將和離期限提前。

夜璃淵以為她說的氣話，沉郁著一張臉，剛要開口，就見楚婳的全副心神都落在了項書身上。

項書向岳文帝拜了拜，道：“皇上，這件事的關鍵，便是青禾口中的那個小太監。微臣以為，應該徹查今日進出過這里的太監以及侍衛。一旦證明青禾姑娘沒有說謊，那這下毒之人的意圖就很明朗了。”

“給朕查！該怎么查就怎么查！”

話落，岳文帝朝著楚婳望了過去。

方才，她居然還能冷靜地分析情況，倒是有點腦子。

攤上這種事，若是放在一般的婦人身上，怕是早就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一個勁兒的只知道哭喊冤枉了。

不過，怎么和他印象中的那個武安侯嫡女不太一樣？

這時，一道懶懶洋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兒臣見過父皇。”

楚婳聞聲看了過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身輕軟的荼白大氅，上面繡著仙鶴銜云，足見心思巧妙。

大氅松散地披在男人略顯單薄的身上，襯得他腰窄腿長，氣質輕挑散漫，似是花花太歲。

他的發髻隨意的用玉簪琯在頭頂，臉色青白，眼下黑青，一看就是好久沒好好睡過覺了。

容貌和夜璃淵有兩三分相似，比起夜璃淵的硬朗，他身上則多了幾分恣意和狂傲。

記憶中，這位是慶王夜璃晟，是個整日就知花天酒地，招貓逗狗的閑散王爺，行蹤總是不定。

但不知為何，她竟對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這種感覺并不讓人生厭。

此刻，夜璃淵一轉頭，剛好注意到那邊，楚婳打量探究的眸光，胸口有些發悶。

他蹙了蹙眉，收回目光，就見岳文帝沉下了臉，恨鐵不成鋼地開口。

“你九弟中毒，情況危急，你這個做皇兄的居然到這個時候才進宮來？你看看，你哪個兄弟和你一樣？你母妃真的是把你給寵壞了，整日里游手好閑就算了，還一點都不顧念……”

“皇后駕到！”

“淑妃娘娘駕到！”

“賢妃娘娘駕到！”

“德妃娘娘駕到！”

“容妃駕到！”

賢妃見自己兒子站在皇上跟前，心知這八成是又挨罵了，趕忙努力擠出一滴眼淚，快步走過去。

“皇上，臣妾聽說九皇子中毒了，嚴不嚴重？到底是誰，這么喪心病狂，竟然連個十歲的孩子都不放過？這才剛剛脫險，又中毒，實在是太讓人心疼了！”

她抽噎著，眼神瞟向了在場的其他幾位王爺，準備看熱鬧。

眾人皆知，慶王是個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绔，不堪大用，也不會去想皇儲的位置，所以他們都很安全。

見她哭得一副肝腸寸斷的模樣，楚婳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同樣是多年宮斗，怎么就她如此優秀？

據傳，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并非現在的皇后，而是賢妃，不知是真是假。

她看向其他幾位娘娘，皇后端莊從容，雍容華貴，一看就是正宮娘娘。

德妃的高貴氣質僅次皇后，但容貌較之賢妃，稍遜一籌。

她張揚地哼了一聲，不屑地道：“妹妹，你這是做什么？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個毒害九皇子的兇徒。你快別哭了，無端惹人心煩。”

賢妃擦了眼淚，柔聲道：“姐姐這話就不對了，九皇子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現在見他被人害了，自然覺得心疼。”

二人你來我往，打著嘴架。

反觀容妃，規規矩矩地站在皇后身后，一聲不吭。

淑妃則是厭惡地瞪了楚婳一眼，然后略過她走向了岳文帝。

最后，還是皇后用帕子掩了掩眼角，喝止道：“都給本宮閉嘴，既然是來探病的，就別說那些有的沒的。”

說完，她看向岳文帝，關切道：“皇上，九皇子現在怎么樣了？”

岳文帝嘆了口氣。

這時，里屋的門開了，盧顯快步走了出來。

他看了眼楚婳后，對岳文帝道：“皇上，九皇子的情況還沒有穩定下來，老師的意思是，希望端王妃進去看看。”

岳文帝略有所思。

楚婳被腦中的系統吵的頭疼，立即半蹲著行禮，道：“九弟的身體要緊，請父皇準許兒臣過去看診。”

靜妃立即厲聲呵道：“休想！”

害霆兒的兇手還沒有找到，楚婳的婢女有很大的嫌疑！楚婳的嫌疑更大，她那么愛夜璃淵，會不會助他殺弟奪嫡很難說！

“靜母妃，房間里有張御醫，有盧太醫在，我能對九弟做什么？”

靜妃怒瞪著她，還要再反駁。

“好了！有朕在這兒，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岳文帝低喝了一句，疲累地揉了揉眉心，對楚婳道：“去吧，小九就交給你了。”

“皇上……”靜妃委屈了。

皇后適時開口：“靜妃，現下，皇上在這里，本宮也在這里。你就算不信端王妃，難道連皇上和本宮都不信了嗎？”

靜妃不甘地動了動嘴，最終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警告地瞪了眼楚婳。

夜璃淵十分不喜靜妃這樣的做派，反而是楚婳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在這種麻煩的時候，尤其她又麻煩纏身，居然還主動去為九弟醫治，不禁又讓他想起了永寧宮里的一幕。

她毫無形象地跪坐在地上，眼里心里只想著救人，身上仿佛有柔光散發了出來，讓人不知不覺就覺得很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