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公安局這種事對于寧道遠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一位穿著制服的女警察從外頭走進來,她眉眼很好看,像藏了太陽一樣,讓人很溫暖。
“介紹下,你好,宋恩免。”宋恩免坐在寧道遠對面。
一個女人腰挺的那么直。
“叫什么?家住哪?為什么打架?”
“寧道遠,四海為家,因為他們沒事找事。”
“請你態度好點。”宋恩免拿著筆和紙錄口供。
說話冷,表情冷,整個人就像個冰柜子。
“大警官,你怎么那么多事啊,又沒打死他。”
寧道遠吊兒郎當的笑了,還蹺著腿。
“你這樣會被拘留知道嗎?”宋恩免冷聲的說,有些凜氣逼人。
“拘留管住吧?什么時候拘留,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寧道遠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窗外,天已經黑了。
“你跟受害人什么關系?”宋恩免坐在桌子對面,背挺的很直,怒目看著寧道遠從椅子上離開。
“受害人?”寧道遠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一樣坐回椅子上笑。
“大警官,是他們堵我,我是受害人。”寧道遠懶懶的說。
“什么關系?”宋恩免耐著性子問。
“好吧好吧,就我爸欠了他爸一筆錢的關系。”寧道遠毫無遮掩的說。
“債主關系?”宋恩免在紙上寫了什么,又抬頭看著寧道遠。
“大警官,你問題好多,我困了。”寧道遠打了個哈欠。
“欠錢就該還錢。”宋恩免冷冷的說。
“可是還完了啊,寧城廷早死了。”寧道遠淡淡的說。
宋恩免并不負責這種小事邢問,只不過今天方志家里有事沒來,宋恩免頂一下而已,代替方志出警。
該問的都問完了。
“叫親屬來領人吧。”宋恩免拉開椅子拿起桌子上的筆錄要走。
“沒親屬。”寧道遠躺在椅背上淡淡的說。
宋恩免停下腳步。
“那你一輩子呆在公安局吧。”
“大警官,你當我親屬吧。”寧道遠轉過身看著宋恩免的身拔笑了。
宋恩免一怔,寧道遠居然會說這種話。
她可是警察啊,怎么會隨隨便便收一個犯人當親屬?
寧道遠心里也明白自己是個怎么樣垃圾的人,沒想著死纏爛打,只想出去。
“我沒地去,沒家,沒人會領我走的。”寧道遠摸了摸頭。
“所以呢?”宋恩免回頭看他。
“你放我走就行了,這樣我就不需要親屬領走了。”寧道遠嬉皮笑臉的說。
宋恩免抬腳走了,寧道遠愣在原地不動,靜靜的看著宋恩免離開的身影。
“還不走?”宋恩免轉身朝寧道遠說。
寧道遠跑過去,兩手插在口袋,走出了公安局大門,寧道遠站在離公安局門口十米遠的地方回頭了。
宋恩免站在公安局門口看著寧道遠。
“大警官,再見!”寧道遠朝宋恩免揮手。
原來一個犯人也會禮貌的說再見。
宋恩免看了眼手表,已經十二點了,路上沒什么人了。
“寧,道,遠。”
宋恩免一字一頓的說。
收拾完自己的文件,宋恩免鎖了門回家了。
寧道遠是她見過最特別的犯人。
時間過分晚了,夏天的夜可是涼颼颼的,宋恩免穿著外套走在無人的街頭。
宋恩免大學畢業后就從事了警察這個職業,她學過這個專業,家里還算有錢,沒從跑腿的小警員做起,直接當了警官。
可宋恩免也很有才華,她至少出國受教育過。
宋恩免實力相當,警官越做越好,也為國家效力出國辦事幾次。
宋恩免打開門,開了燈站在玄關處換鞋,把外套掛在衣掛上。
宋恩免是一個人住的。
“明天把這個文件拿給方志。”宋恩免把今天對寧道遠錄的口供放在了茶幾上。
她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回了茶幾上。
宋恩免盯著那份文件看的出神。
“他晚上睡哪?”宋恩免自言自語。
錄口供的時候,寧道遠說他四海為家,沒有一個親人,父親死了。
一陣狂風從陽臺吹進客廳。
吹醒了宋恩免,她起身走到陽臺把門關上了。
“今晚風好大。”宋恩免看著陽臺外說。
早上宋恩免照樣出警,這是她的工作。
她必須無條件的履行。
“方志,昨天你接的那個案子。”宋恩免把文件遞給了方志。
“小恩免謝了。”方志接過文件拍了拍宋恩免的肩。
“這個寧道遠,不是什么好人,整日整日的惹事,茗昌怎么會有這種敗類。”方志翻閱文件搖搖頭。
“你認識寧道遠?”宋恩免對寧道遠好像很有興趣。
“何止認識?我還被他打過,就上回我接到命令去抓寧道遠,反被那家伙打了一頓。”方志提到這個就一肚子火。
“我跟你說,這個寧道遠打人還真有一手,我都不是他的對手。”方志說。
“總而言之,小免啊,你離這種人遠點,能避則避。”方志拿著文件復命去了。
宋恩免認真的聽方志說的每一句話。
寧道遠在方志這口碑不怎么樣。
或許……
在整個茗昌的口碑就不怎么樣。
今天出警還算順利,沒什么大事。
宋恩免一個人走在街頭。
倏然,聽見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還敢不敢了?你不知道這錢是救人命的?”寧道遠踩著一個男人在地上。
一副霸凌的樣子,又在欺負人。
宋恩免走進小巷子,映入眼簾的只有這個。
“寧道遠?你干什么?”宋恩免推開了寧道遠,扶起地上的人。
那人剛被宋恩免扶起來就跑了。
“揍人,你不也看見了。”寧道遠無趣的說。
“你怎么那么敗類?”宋恩免很瞧不起寧道遠這樣。
寧道遠扔掉手上抽了一半不到的煙,踩滅了。
“你是大學子,生就在光亮的世界中,我怎么能跟你比。”寧道遠笑了笑。
“你沒受過教育?”宋恩免不可否認,寧道遠每一句話都讓她認識了另一個寧道遠。
“沒有。”寧道遠撥動劉海。
“行了行了,跟敗類待久了不好。”
寧道遠轉身跑出了小巷子。宋恩免追出巷子的時候,寧道遠已經不見了。
“連教育都沒受過,也只配打架了。”
宋恩免自言自語。
第一次認識寧道遠。
寧道遠認真的說了一句“大警官,再見!”
后來真的又一次又一次的再見。
再到后來,宋恩免和寧道遠成了朋友,誰能知道,一個犯事的和警察能成無話不說的好兄弟。
相識的第一年,兩人同是二十七歲。
一個活在光亮的世界里。
學位很高。
學識很深。
家景優好。
長的好看。
重要的是她是茗昌萬人敬佩的警官。
有幸福的家庭。
有完整的家。
一個活在黑暗的世界里。
無學位。
無學識。
無家景。
長的帥。
無家庭。
還是茗昌家喻戶曉的混混。
可是誰知道。
茗昌大學里住著寧道遠二十歲的夢。
那是他唯一的夢。
也是寧道遠第一次覺得世界有光。
寧道遠第二次覺得世界有光的時候,那束光只存在了七年。
以后的日子里再也不會有了。
再也不會有了。
在這個忠誠全靠自覺的時代。
總會有一個人,他把忠誠做到了極致。
如果剩下的時間用七年的單位來計算的話。
他說,
我還剩一個七年。
我要去實現她的夢。
追隨她,靠近她,變成她,成為她,最后,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