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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橋姬

橋姬

(一)獵物

“放開我!你這妖怪!”撅著眉頭,瞪著眼睛的艾籬對著面前野人般的姑娘大喊。

“妖怪?”姑娘晃動著手中锃亮的匕首,“什么是妖怪?”

“妖怪不是人,長得和你一樣丑!”艾籬掙扎著。

聽此,姑娘用手摸了摸臉頰上又長又深的疤痕,咬著嘴唇,仰頭翻動著眼睛思索。

“快放開我!我師叔會殺了你這妖怪!”艾籬瞪著眼睛,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姑娘看著艾籬:“妖怪可以變得好看嗎!”

“你!放開我!”

“我懂了,我和妖住在一起!”姑娘趴在艾籬耳邊悄悄說道。

“什么!你不是妖!”艾籬僵住了。

“她每晚都要披上一張皮,吃一顆狼心,很美。”

艾籬看了眼腰間微微發亮的尋妖瓶,滿臉錯愕,腿微微發抖。

“她說,只要吃顆人心,就不必天天抓狼了。”姑娘看了看角落奄奄一息的狼,回頭看著艾籬微笑。

艾籬的心嗵嗵地跳,汗珠子浸濕了臉頰,她用力扭扯著,“不準殺我,我師叔會殺了你的!”

姑娘看著艾籬,笑彎了眼睛:“你!是我的!別人休要動你!”

“我討厭我的母親,我要和她一樣漂亮。我要變成妖,我要像她一樣每夜看著鏡中的人。”

艾籬的腿都軟了。

(二)阿巖的交易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靡靡。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脹開的月亮快要壓在荒蕪的戈壁上了,黃沙如千軍萬馬奔騰在銀色的夜空下。冰冷的歌聲在風中飄動,偶爾和野狼的叫聲融合得天衣無縫。

石窟里是另一番天地,巖頂的水滴滴下,沉沉地凍在冰洼里,腐爛的味道在冷艷的空間里似乎也變得稀薄無力。

頭發烏黑,身著桃花紋案袍服的年輕女子倚在草墊上,看著鏡中的容顏,纖細的手指跳動在頭飾間,輕輕嘆息道:“哎,狼心都吃膩了,若有顆人心就好了。”

“殺了你女兒。”

女子快速轉身,掃視著窟內,臉頰下似有千只小蟲蠕動,干癟腐爛。“誰!誰在那兒!”

一團黑糊糊的東西撐著胳膊從門縫下擠了進去。年輕女子的烏發似乎失去了光澤,嘩一下全白了。

一個影子立在女子面前,女子青了臉,嘴角露出獠牙。

“殺了你女兒!殺了你女兒就有人心了!”影子逼近,咕噥著。

“不,我不會殺我女兒的!”

“呵呵,你殺死了你的女兒!”

瞬間,年輕女子原有的所有特征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個佝僂著背,衣著破爛,眼睛渾濁,頭發蒼白,干癟的臉布滿皺紋的生鬼晃動在影子前面。

“我的女兒活得好好的。”生鬼顫抖著身子,聲音悲憫地反駁道。

“你的女兒不是你的,是你的仇人安壽的。”

“安壽?”生鬼有些神志不清。

“她是你的仇人,她慫恿你殺死你的女兒,現在又用自己的孩子來欺騙你。”

生鬼蹲著,抓著亂石移動。“安壽?安壽,安壽!安……”她在大哭。

“哈哈,她自己愛上了自己的影子,從小。她將成為影子的影子,第一個擁有影子的影子!”影子詭笑著。

趴在亂石堆上的生鬼回頭,紅著眼,露著獠牙,藍色的舌頭繞動著,狂笑著:“我沒有殺我的女兒,沒有!”

“沒有?這是什么?”影子問道,一張失去光澤的人皮和一身紋有木槿花紋的短襖落在地上。

生鬼立在亂石間,揮動著緊握的拳頭,口中冒著青煙,目光游移著,說:“人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柴刀比我更渴望殺死眼前的孕婦。”她的皺紋間填滿了笑意。

“孕婦?呵呵,你已經沒有了影子,神在懲罰你。”影子的聲音如絲縷般飄蕩。

生鬼紅著眼,慢慢倚在一堆布滿苔蘚的大石上,徘徊著,聲音有些悲憫地說:“影子?影子不會在陰天出現,它始終在渴望一個晴天。”說罷,一把有了銹跡的柴刀向影子飛去。

“你的女兒會離開你的。”影子逐漸消失。

(三)叢林里的美人

“阿菊!你在哪?阿菊!”

蜷縮著身子的姑娘聽到洞外的聲音醒了過來,她從地上爬起向洞口走去。

剛到洞口,她回頭看著依舊在掙扎的艾籬,笑道:“最好別出聲,我那母親來了。”

她走出洞,聲音消失了。夕陽穿過胡楊林,光線溫和可愛。

這時,一個身著暗紅絨袍,膚色白皙的年輕女子從一棵樹后走了出來。

“你是誰?”姑娘打量著這個美艷的女子,微皺下眉頭,問道。

“你想變美嗎?”女子撩了下額際的那朵玫瑰花,眼睛撲閃著。

“你有什么法子?”姑娘吸了口氣,眼睛微瞇,淡笑著,“我又不是妖。”

“非得是妖嗎?”女子步履輕盈地向姑娘移近,“曾經有個姑娘,和你差不多大,殺了她的妹妹,因為她自己丑。”女子眼中流露出幾分厭惡。

“結果呢?”姑娘看了眼近旁女子白皙的脖頸。

“結果?結果她變漂亮了,有只狐貍幫了她。”

“你的意思,是幫我來剝皮的?”

“你有這打算?”女子詭笑著。

“不……不,她是我的,我不殺她。”姑娘思索了片刻。

“哈哈,你倒有這份癡情,”女子左手搭在姑娘胳膊上,“我是來告訴你機會來了。”

“什么機會?”

“那個有狐貍幫助的女人愛上了自己的影子,她的影子將會新生。一顆長生不老的心,一張魅惑世間的皮。”

“只需用你的心臟來換。”

“那我會死。”

“不,你會永生。”

“為什么要來告訴我。”

“因為你需要幫助,哎,我替你不值。”

“為什么?”

“你的母親不是你的母親,她害怕丑陋,害怕孤獨,你只是一個工具。我找她了,她拒絕給你尋來這張皮。”

姑娘漠然了,用手撫摸著自己臉上的疤。

“后天,月亮最圓,最亮。那個女人所有的精力都在恐懼與悲傷中注入到了影子里,影子只等新生。今晚我在這里等你。”

聽此,姑娘回頭,卻見那個女子已經消失了蹤影。

(四)橋姬的眼淚

前腳陷入沙中,后腳挪出;后腳趕過了前腳,前腳陷進了沙中。肩上扛的野狼奄奄一息,皮毛輕微起浮。

阿菊緊抿著嘴,皺著眉頭,任憑風中“阿菊,阿菊”的吼聲像海浪一樣一波一波蕩起,又一陣一陣消失。

她埋頭向石窟走去,走到洞內將野狼扔在地上,就開始磨手中的匕首。

“阿菊!”石門開了,披了人皮的阿巖探出了頭,一臉的急切。

她見阿菊在窟內磨刀,聲音稍微緩和了些,說:“我的女兒,你去哪里了?”她步履輕盈地走了過來,絲綢衣服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阿菊停了半刻,冰冷地說:“抓狼去了!”

這時,阿巖打斷阿菊的話,說:“噓,別說話!你聞,有人味。”阿巖閉著眼,鼻子微微向阿菊靠近,纖細的手指慢慢繞動。

阿菊手中的刀停了下來。

“不會還有其他人吧!”阿巖環視了下四周,聲調怪異地說道。

阿菊埋頭,繼續磨著刀說:“只有我一個。”

阿巖回頭看著阿菊,雙手上前握住阿菊的胳膊,面帶微笑說:“親愛的,我多慮了。來來,我有禮物送給你,你以后再也不用這么累了。”說罷,就拉著阿菊向內窟移去。

還拿著匕首的手被拉得緊緊的,阿菊盡力去適應這光線陰暗的內窟。

“去看看,去看看。”阿巖把一盞快燃盡的燈遞給阿菊,拉著阿菊向前走。

巖頂時不時滴下幾滴水,冰冷刺骨。阿菊借著微弱的燈光隱隱約約看到前面吊著一頭獵物。慢慢地,近了,近了,阿菊看到了被剝了些皮裸露在外面的鮮紅的肉。她咽了口唾沫,繼續往前走。光線慢慢下移,她看到了布滿血跡的胸部,接著是一張瞪大了眼睛已成灰白色的臉龐。

油燈在她手中晃動不已,她瞪大了眼,嘴唇不住地發抖。

阿巖向前探著頭,看著阿菊,微笑道:“怎么樣?”

“啊……”阿菊一聲尖叫,憤怒地推開了阿巖,油燈摔碎在地上。

(五)畫皮

“你怎么了?”黑暗中阿巖問道。

“你……你殺了他!殺了他!”

“她是誰?”

“別過來,他是我的,別過來!”阿菊手持匕首,踉蹌著,瞪大眼掃視著前面。

“親愛的,聽我說……啊!”

阿菊聽到阿巖向前移動,胡亂揮著手中的匕首。她聽到阿巖的慘叫,身子發抖著向內窟外移動。

額頭上浸出了汗珠,她喘著氣注視著內窟的門。

一只沾有鮮血的手搭在了石門上,接著阿巖探出了頭。

阿菊看到阿巖像剪紙一樣裂開的臉又逐漸合在了一起。阿巖左手覆蓋過臉頰,半張著嘴發出陣陣呻吟。臉上和手上的血跡慢慢滲進白皙的皮膚里。

阿巖滿臉痛苦地看著眼前有些驚愕的阿菊,低聲嘶吼著:“為什么?為什么?我的女兒,你不是想變美嗎?”

阿菊看著阿巖那慢慢充滿血色的眼睛,手中的匕首不斷抖動。她牙齒發抖著說:“她!她是我的!”

聽此,阿巖伸開了雙手,面露微笑說:“過來,我的女兒,我原諒你。”

“你這個惡魔!我不是你的女兒!去死吧!”說著,阿菊將手中的匕首狠狠向阿巖扔去。

匕首插在阿巖眉宇之間,汩汩鮮血沿著刀刃緩緩流出。阿巖僵在了那里,抽泣著:“我的阿菊,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她把匕首慢慢按進自己的腦殼里。

她跪在地上,掩面哭泣著,聲音越來越大。“我的阿菊,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突然,她仰頭嘶吼著,眼中成股成股的血液涌流出來。

阿菊喘著粗氣在戈壁灘上跑著,可無論她跑多快,每次回頭都看到阿巖提著一盞燈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后面,阿巖恐怖的吼叫聲纏繞在她耳邊。

跑了一刻多,她終于看到有個人提著一盞燈在不遠處的一個小木屋前給她招手。

她回頭看了看窮追不舍的阿巖,快步向那個小木屋跑去。

眼睛流著血的阿巖喊叫著追在阿菊身后,她看到一個貌美的女子拉著阿菊進入了那個小木屋。

她大喊著阿菊的名字,狂奔而上,用手去敲剛剛關上的木屋的門。

然而,門消失了,木屋也消失了。

她環視了一下空無一物的胡楊樹樹下,仰頭大吼著倒在了地上。

風掃過戈壁,胡楊發出沙沙的響聲。快裂開的月亮從叢云后出來,照得大地明一塊,暗一塊。

一位舉止優雅,像極了安壽藏畫里的美人的女子站在月夜下,回頭看著倒在地上已經腐爛的阿巖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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