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惡魔

橋姬再次爬起時，根本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沒有牧女，沒有那個牧女所謂的相公；沒有沙塔，沒有那些沙塔外異化的壯漢。只有一汪潭，一汪湛藍的潭，一汪一畝大小的潭。

星點繁繁，搖曳著，閃爍著，從潭水中浮出，飄向蒼茫穹頂。橋姬緩緩地走向潭邊，朝潭內看去，見一座發光的塔矗于不知有多深的潭底，三五成群的魚兒游進塔內，再游出時閃著光游向潭面，在潭面化為星點，清晰璀璨。

橋姬癡癡地看著這里發生的一切，手里的皮囊散落開，慢慢地滑了下去，皮囊上的美人耷拉在潭水里。

橋姬回過神來，見美人在浸濕的皮囊上微笑著，對自己眨動著眼睛，慢慢抬起頭，伸展出雙手，轉身匍匐著身子，從皮囊上爬出，慢慢爬進潭水中，變成了那個曾經在林子里迷惑過那個愛上自己影子的女人的水中物，皮囊溶進水中消失了。

年輕、美麗的水中物露出肩膀，浮在水面上，眼波流轉，扶風徜徉，周邊星光點點。“我就是那個沒有主人，自主存在的影子，你想得到我嗎？”水中物看著潭邊的橋姬音色裊娜地說。

“想，想！”橋姬跪倚在潭邊，沉醉在水中物絕美的容顏里，使勁地點頭。

“那你得拋棄自己的影子，并且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心給你用來獻祭，”水中物微微后退，纖長潔白的手臂在水中款款蕩漾，“或者，找到樹下的狐貍，把狐貍的皮獻給我，我披了狐貍的皮，就可以和你換心。”

“有什么區別？”橋姬問道。

“前者，你成為影，我成為人，你我融為一起。”水中物緩緩移來，皓齒明眸，面若皎月，溫柔地說，“后者，你是你，我是我。我成為面相受損的人，你成為魅惑世間的妖。”

“我要成為妖，魅惑世間。”橋姬看著水中物，面色熏紅，聲音激昂地說。

“去抓樹下的狐貍，它才有魅惑世間的皮，我等你。”水中物朝橋姬眨著柔媚的眼。

橋姬看了眼水中物，隨意朝邊上看了一眼，卻見水中物同潭水在自己旁邊，再看回來，又發現水中物同潭水依舊在自己面前。她趕緊站起，轉身環視四周，發現水中物同潭水總是在自己的視野里，看著她，面若桃花。

“這是哪里？”橋姬看著視野里的水中物和潭水問道。

“這是眼海，海市里最小的海，地獄里最小的海，天地間最小的海。你，我，都被囚禁在這眼海里。”水中物慵懶嫵媚。

“這里是地獄！我怎么離開？怎么找到狐貍？”橋姬看著水中物問道。

“海市的神主宰一切，”水中物說，“我們沒有能力離開這里，黎明之神和黃昏之神已然死去，都在這眼海里化成了星塵，成為地獄里的星火。你得等待，等待午時之神赦免你，或者等待午時之神死去，午時的世界破碎，時間重聚，海市重造，眼海重現。”

“午時之神不死怎么辦？”橋姬思慮片刻，問道。

“那時，凡是在眼海里的，都會化成地獄里的星火，你，我，連同黎明世界和黃昏世界毀滅后被囚在神那修補完整的玉墜里的所有物作。”

聽此，橋姬坐在潭邊，出神地看著星塵飄聚的水面，一只彩雀從潭底飛來。